湘西，我从你的世界路过

十年前去过古城凤凰，在走马观花中并没有真正读懂湘西之美，十年后故地重游，脚步也由凤凰延伸至矮寨、沈从文笔下的边城茶峒，以及因一部八十年代的电影而名闻天下的芙蓉镇，一家三口走走停停，原本以为在足够充裕的时间里，可以更大限度地深入领略湘西的神秘与古朴，以及在十年光阴的推移中所呈现出来的不同气质，可是，我发现，这并非那么容易的事。

或许是因为在山与山之间纵横交错的高速路上长途跋涉，让身心疲惫；又或许是在这十年世事的浸淫中，已失却了当年看风景时那份简单纯粹的心情，奔走之间始终有抑制不住的空落与仓促；又或许是，因为美丽的湘西，依然具有不可轻易被猜测并道破的秘密……所以，这一次湘西之行，只能说，我从你的世界路过，暂且以途中有感而发的几首短诗，聊以记之！

一、凤凰，十年

故地重游，我们与十年前的八月

仿佛只隔了一条浅浅的沱江

彼此搀扶，就可以涉水到彼岸

仿佛，只隔着一条斑驳的石板路

每一步，都能收到遥远的回声

吊脚楼下，一声轻唤就可以喊住

十年前疾行的脚步。这不是缅怀

也不是纪念，我们只是想听一听

江边的老水车，是否依然在唱

十年前，那支清新的歌谣

二、凤凰之夜

夜晚来临，数不清的事物一同来临

璀璨的灯火，沿着沱江两岸漂浮摇曳

光勾勒出抽象的船与桥，房屋与城楼

如大量的迷幻剂，各种方言涌上街道

让人找不到北

我在江边坐下，看光在水面荡漾

任潮水般的喧嚣一遍遍穿过身体

眼前与十年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光阴啊，就像隐于夜色里的流水

其实，不想为这古城的夜晚写诗

天亮之后，尘世的真容一一浮现

灰暗，陈旧，寂静，毫无新意

我将踏着被无数脚步擦亮的石板路

继续在自己的城里，兜兜转转

三、观矮寨大桥

没有桥，两座亘古对峙的悬崖

打量着彼此，因神秘而兀自叹息

只有风在峡谷摆弄水声和鸟鸣

所谓奇迹，就是将经年的虚构

变成现实，甚至可以超越想象

让一座大桥悬挂于355米的高空

静默相对的悬崖，有了凌空一吻

这是无关诗与远方的长途跋涉

只为走近它时，内心的各种情绪

被反复提升。我爱山河的天堑

我也爱，这人间的通途

四、到边城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

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

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

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

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

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我跋山涉水，远道而来

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

五、告别边城

酉水河三分天下

渝湘黔在此地聚首

古城茶峒独占一岸

让彼岸议论、仰望，甚至嫉妒

拉拉渡的船夫也忍不住骄傲

他说这里是翠翠谈情说爱的地方

秀山半坡，有她和爷爷住过的房子

白塔、水碾房还是那时的模样

河岛上的雕塑，将翠翠定格在

摘到虎耳草的甜美梦境里

茶峒城内走了两遍，暗自庆幸

一切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醒来

离开时候正是黄昏，夕照温柔

沿着石阶走到渡口的高处

河面像是升起了一层薄薄的凄凉

回到现实，告别只是忧伤的一种

六、在芙蓉镇

酉水之滨，一座千年古镇

悬挂在瀑布之上

因为一部电影慕名而来的人们

在虚构与真实之间，摇摆不定

仿若置身于一条神秘的时光甬道

对玉音爱恨情仇的还原尚未完成

转身，便邂逅坐拥四方的土大王

往下行，又在瀑布跌落的尖叫声中

退回到一个穷于修辞的自我

做一名心思简单的过客也不错

蒿草粑，米豆腐，再喝几口甩碗酒

醉了，就枕着迷离而寂静的夜色

将所有心事，做成一场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