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与孔子,相爱又相杀
一般而言,庄子是道家代表人物,而孔子乃儒家集大成者。因孔子生活在春秋,而庄子生活在战国,两人并无交集,庄子可以对孔子百般嘲讽,但孔子却不能,早生吃亏啊!
要是孔子生活在庄子时期,孔子的弟子们还不把庄子的内裤都扒了?
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普通的想法,多数人都会有。
然重读《庄子》之《大宗师》篇,突然感觉到,原来孔子是庄子的真正同道中人!
何以见得?
我们来看看《大宗师》里写到的一件事。
子桑户、孟子反和子琴张三个都是得道高人,三人为莫逆之交。
一天,子桑户死了,孔子派弟子子贡前去吊唁。
子贡到了子桑户家,他惊奇地发现:孟子反和子琴张二人坐在子桑户的尸体旁,一个弹琴,一个唱歌,好不热闹,好不开心。
这个场景是不是很熟悉?对了,庄子老婆死了,庄子就“鼓盆而歌”。
子贡作为大儒,孔子高足,当然对他们这种不尊重死者的行为很愤怒,于是就大声斥责他们。
可是孟子反和子琴张二人对子贡的斥责恍若不闻,他们笑着说道:“是恶知礼意(这人怎么知道礼的真正含义呢)!”
子贡闹了个没趣,他实在想不通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就跑去问恩师孔子。
孔子长叹道:“唉!他们乃是世外高人,比我们可强多了!世外与世内根本就是两个世界,我竟然要你用世俗之礼去吊唁世外高人,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他们这些人啊,虽有人的外形,心却与天地合一。他们根本就不把生死当作一回事,认为活着就像人身上长了个瘤子,死了就是把瘤子割了那么痛快。他们不光看破生死,就连这个身体对他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具毫无意义的躯壳而已。子贡啊,你说,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了,还会在乎世俗的人事礼节么?”
子贡对孔子这番话很吃惊,因为这是孔子从没教过自己,也从没说过的话。就问:“那么,老师您是属于世内还是世外呢?”
孔子说:“我孔丘呢,平生被自己倡导的礼节深深地束缚住了,好比是上天给我戴了一副枷锁,从此就解不下来了!但我难道真愿意戴着这副枷锁过一辈子吗?我作茧自缚,其实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世人?”
意思就是:我虽然自愿戴着这副“礼”的枷锁,披着“儒”的外衣,只不过是要教化世人,为了让世人从儒家礼仪中悟得天理而已,而这个“天理”其实就是道家所说的“道”啊!奈何你们这些世人从来都不肯舍弃自身欲望,心被紧紧束缚住了!你们虽然是我的学生,还是图样图森破!只有颜回基本上懂得我了,可惜他早死了!
可能有人会说,这其实并不是孔子的观点,而只是庄子借孔子之口表达自己的观点。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老树一直认为,儒道其实是合一的。历史上那些著名的世外高人们在人世间时哪个不是正人君子,谁人不知儒家礼法?
孔子最为欣赏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周文王,一个是舜。特别是舜,他其实是无为而治的典范。孔子也曾多次称赞过舜的垂拱之治(就是无为而治)。
何以见得?舜在将大位禅让给禹时,曾告诫他:“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道心”二字就将儒与道密切结合起来了。这“道心”其实就是《大学 》里说的“中和”之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论语》中记载,有人询问孔子关于祭祀的问题,孔子很谦虚地说:我不知道啊。但对那些懂得祭祀的人来说,治理国家也像这样简单!说着就指指自己的手掌,意思是说,治国就如看手掌那么简单。这与道家的“治大国若烹小鲜”是否异曲同工?
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个“道”是什么?难道不也可以理解为道家之道?
孔子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这几句,连同《庄子》里说颜回曾经“坐忘”那段,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颜回与孟子反子桑户他们一样,已游心于方外,而对人间一切已丝毫不在乎?老树相信这个颜回已经是道家人物。而孔子七十二贤弟子中最为看重的就是颜回。
孔子一生很悲摧,面对乱世春秋但又无力改变之现状,他虽然可以立马掉头就走,去作神仙游,然而天命要他教化世人,他离不开。但观其一生,其内心始终游于方外。
比如楚国有个狂人在孔子身边边走边唱:“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从歌词看,这个“楚狂接舆”就是个道家人物,孔子那一套儒家学说在他心中不屑一顾。孔子忽然听到了知音之言!他很热切地下车去想追上这个狂人,然而狂人已经走远了。
子路有次跟丢了孔子,便去问一个种地的农夫有没有看到孔夫子,这个农夫说:“嘿,你说的不就是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吗?什么夫子,不知道!”又埋头种地了。
这事被孔子知道了,羡慕地说:“唉,这是隐士啊!”潜台词其实是:“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他那样做个出世的隐士呢!”
总而言之,如果你要把孔子理解为与庄子老子他们截然不同的那个孔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真正的孔子就是庄子在《大宗师》里所描写的孔子。正因为他实在太了解孔子了,所以在《庄子》这本书里有不少篇幅就是在调侃孔子这位好基友。
其实孔子正是庄子真正的灵魂之交啊!
当今梅西与C罗二人私交不错,然而二人之粉则互不相让,甚至反目成仇。庄子粉与孔子粉岂非如此。此可谓相爱者相杀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