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期A/曹为圣作品《远游》轩诚清读

小轩清浅:

象远游与柳莺,两个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名字一样,这篇小说的绝大部分,也洋溢着这样的淡淡的幸福与美丽,不长的文字,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对幸福的夫妇平和、幸福的大半生,然而......

文/曹为圣

编辑/清慧

诵读/梁轩诚

远游

(一)

这是一份旅行计划书。新婚之夜,柳莺捧在手里,久久不肯放下,心底溢满感动、温暖和憧憬。

结婚前,远游几次说:“柳莺,结婚时,送你一样礼物。”

记得泛舟西湖后,两人牵手走在柳枝披拂摇曳的苏堤上,耳畔南屏晚钟清越悠扬,那时,柳莺刚答应嫁给远游,远游一脸坦诚,说:“柳莺,咱俩结婚,我一定送你一份特殊的礼物。”

后来,两恋人一道游普济寺,玉龙雪山,登东山岛、峨眉金顶,将镌刻着两人名字的同心锁锁在栈桥、栈道栏杆上,把钥匙决绝地扔入深沟大壑后,远游一边在柳莺耳畔温馨细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边保证:“为你准备一份新婚礼物,保你满意! ”

柳莺真的满意,远游将婚后30年,游览哪些名胜,探访哪些古迹,制成表,表上名胜古迹的位置、掌故、传闻一应俱全。有些名山古刹,远游一 一做了标注,比方说海拔高度、昼夜温差、古树名木、奇石幽谷,再比方说,交通路线、人文习俗、名点小吃、住宿地点等等。这份礼物太珍贵,弄得美丽的新嫁娘心花怒放、心旌神摇。

(二)

几年前,柳莺游中山陵,登上位于紫金山巅的中山先生祭堂,东望灵谷寺,塔高林深;西眺明孝陵,庄严肃穆、神秘幽邃。头顶,蓝天白云;脚下,林木层层叠叠、蓊郁葱茏,石坊、墓道、碑亭…….掩映其中。眼前的景,思绪中六朝古都波澜起伏、雄浑壮阔的历史,令柳莺壮怀激烈,一股“前不见古人……独怆然而涕下”的怀古情愫在胸腔奔腾翻涌……也就在这时,一不留神,脚下一个趔趄,踝骨扭伤。 吃力地挪到大平台,钻心的疼痛弄得柳莺香汗淋漓。

太阳西斜,游人一拨拨往山下走。怎么办?柳莺焦急万分。

“脚扭伤了?”一个帅小伙俯身问。

小伙儿乌眉大眼,瘦削高挑,胸前蓝卡叽中山装上挂着“南京师范学院”校徽,眉宇间英气袭人,灿烂的笑容里满满的全是关切。

柳莺冲小伙甜甜一笑,点头。

“我叫方远游。需要帮忙吗?”

柳莺一阵踌躇,姑娘家的矜持让她有点忸捏,但没人帮忙又不行。

“来吧,天色不早,别不好意思!”远游伸出手。

柳莺不再犹豫,抬臂架在远游肩上,缓步往下挪,边挪,边道谢,还告诉远游:“我叫柳莺,在晓庄师范上学。”

“我去过你们学校。门楣上四个大字:爱满天下。”

“对。听你说话,也是苏南人。我是宜兴的,你呢?”柳莺问。

“苏州,虎丘旁边。”

一对青年男女越说越投缘,虽然初次相遇,却像久别重逢。说话间,两人到了第四平台,远游问:“疼吗?”

柳莺不吱声,额头爬满细密的汗珠,漂亮的唇线有些扭曲。远游自知问得多余,将柳莺的手臂拿开,蹲下身,扭头对柳莺说:

“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我背你下山!”

柳莺这回干脆,但也禁不住粉脸绯红,歪头冲远游浅浅一笑,乖乖趴在远游的肩上。

艳羡的目光纷纷投向两个年轻人,一路上,不住有人嘀咕:“多恩爱的一对小情侣!”柳莺俏丽的脸上飞满红霞。

远游径直将柳莺背到花岗石牌坊旁,小心扶美人坐好:“别急,我去叫三轮车,让三轮车送你到汽车上。”

将柳莺扶上汽车,远游不忘叮嘱:上医务室,用湿毛巾冷敷脚踝。然后,两人道别,车开了,远游猛然想起,没向柳莺索要通信地址。

(三)

光阴荏苒,一晃几个月过去,那年的秋后,鬼使神差,两人在夫子庙再次相遇。

那天,阳光普照,夫子庙人头攒动,远游逛过乌衣巷、王谢古居,正踏入吴敬梓故居时,眼前一亮:“你好,柳莺!”

柳莺回眸,灿烂的笑容霎时花儿般绽放在明艳的脸上。这回柳莺不是孤身一人,身旁多了一位美眉:“你就是方远游,莺姐常常念叨你,还说去城里找你!”

“多嘴!那是要谢谢人家。”柳莺佯嗔,但不否认。

再次相逢,两人都感到,冥冥之中,一双无形的手牵引他们往一块走……

于是,南京读书期间,两人大江南北,“一块”游遍了苏、皖、沪三省市主要景区、景点。毕业后,两人同在一座小城,“一块”游览了天南地北不少名胜古迹……

现在,结婚了,婚后的旅行计划摆在眼前:

1965年暑假——大东北之旅

东三省总督府,满铁奉天公所,大小青楼,伪都名刹般若寺,太阳岛,中国第一瀑布——吊水楼,镜泊湖……

1966年暑假——三秦之旅

圣地延安,五岳华山(苍龙岭、登天云梯、太华胜景),大小雁塔,华清宫,骊山老母宫,秦陵,咸阳茂陵、乾陵……

……......

1990年暑假——普陀山之行

钱塘观潮,游览人间第一清净地—普陀山,主要景点:普济寺、南海观音庙,千步金沙,短姑圣迹、不肯去观音庙

……......

1995年暑假——大西北之旅

拉脊山雪景、青海湖、嘉峪关、阳关、玉门关,敦煌莫高窟,月牙泉……

江山多娇,大好景致不消身临其境,光听名字就令人心驰神往。计划书中,有地方柳莺去过,但能和心爱的人重走一遍,共同领略湖光山色,一定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共同的爱好让他们聚到一起,婚后,又将结伴用一双脚丈量妖娆多姿的高山大河......柳莺浮想联翩,心里美滋滋的,长时间自个儿躲在婚房里,对着镜子偷偷发笑,两只酒窝象盛开的并蒂莲……

(四)

草长莺飞、星转斗移。生活象潺潺溪水在晨钟暮鼓声中悄然流淌,远游二人爱岗敬业、恪尽职守,尤其迎来宝贝女儿后,工作愈加踏实、勤奋,家长、学生交口称赞。当然,工作再忙,生活再难,旅行始终没间断。哪怕特殊年代,红卫兵屡次阻挠,说:游承德山庄、龙门石窟,观山西晋祠、福建土楼是封、资、修。远游书面向学校革委会申辩:“游井冈山,登天安门,参观遵义会议旧址,爬延安宝塔山,是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怕造反派不信,远游将二人在韶山冲、腊子口、杨家岭、西柏坡等地拍下的多幅照片一 一讲给小将们听,小将个个目瞪口呆。(当然,有一次,也是唯一 一次,计划被迫泡汤。1990年暑假,两夫妻收拾停当,准备出发往普陀山,动身前一天,远游生病,必须住院,柳莺在医院守了近两个月。)

后来,女儿结了婚,两口子不再为生计发愁。于是,照相机换成摄像机,登山的鞋子、挡雨的风衣、遮阳的墨镜、帽子,甚至拐棍、水壶,全部换成新的,老两口壮心不已,大有走遍长城内外、塞北海角的雄心与气概。1993年暑假,远游、柳莺踏上经由张家界前往桂林的七日之旅。

行程十分紧凑,翻山越岭、跨沟过涧时,夫妻俩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程,甜蜜、温馨。

二人信步走在广西师范大学层峦叠翠的独秀峰下,柳莺牵着远游的手,问:“后年,游完玉门关、嘉峪关,全部计划圆满完成,好好庆祝一下。还有,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先去趟普陀山,补上,不留遗憾。庆祝是必须的。至于97年开始……保密! ”远游又卖关子,柳莺知道,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自己。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返程时,突遇特大山洪泥石流,旅客全部下车。远游蹲身整理行李箱时,数块山石从山坡呼啸而下,柳莺大呼不好,奋身推开远游……远游脱险了,巨大的山石砸向柳莺,砸在头部……

柳莺走了,没留下片言只语!

女儿、女婿赶到时,远游已不知昏厥了多少回。

“回吧!爸” 女儿扶起两鬓染霜的父亲,想接过母亲的骨灰盒,远游不让。

(五)

往日的欢笑再也找不回来,悲伤如影随行,远游足不出户,整日以泪洗面。每天一早醒来,只做一桩事,将10数本旅游相册一一摊开,从前翻到后,从后翻到前。女儿劝他出门看看景,散散心,远游说来说去就一句话:“没了你妈,哪还有风景!”

一晃,3年过去了,忽然有一天,女儿接到公墓管理员的电话:“你爸抱走了你妈的骨灰盒!”女儿赶紧打电话找老爸,老爸的短信来了:“爸爸陪你妈妈去普陀山!”

女儿泪下如雨!

(本文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简介:


曹为圣,男,江苏海安人,教育工作者,现从校长岗位上退居二线。写有大量教科研论文,20年前,屡有小小说、小散文、小诗歌、小言论、小幽默见诸报端。现重拾旧爱,又开始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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