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众家第105期】（同题征文《他 (她 它）》第17篇）一枚红色纽扣
一枚红色纽扣
作者：王朝群
红色纽扣天生有四个针线可穿过的小孔，是老奶奶拾完稻穗回来的路上捡到的。那时它和一些尘土、羊粪、柴草混在一起，自卑极了。它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有人把它带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因为眼下真是糟糕透了。虽然白天阳光明媚而红色纽扣却总是灰突突的被尘土掩盖，对了还有令它作呕的羊粪臭。它非常喜欢夜晚闪烁的星空，然而灰尘碰到露水成了湿湿的泥巴，会模糊了仰望星空的眼睛。
“这种日子可不是我要的,我是一枚纽扣呢，怎么可以默默无闻地躺在这里？”
就在红色纽扣长吁短叹的时候，机会来了。一只飞奔而过的狗为了躲避迎面来的马车在路边跌了一跤。马车上是金黄色的一车稻穗，把本来瘦得只看见车厢的马车打扮的像个庞然大物了。狗是不怕马匹的，可它觉得马车突然胖了起来是有原因的，自己刚刚偷吃了主人给猫预备的食物，——一些鱼汤泡饭，马车大概是主人赶着来兴师问罪的吧，就打着趔趄跌倒在了路边上。慌乱中狗是没站稳的，腿又蹬了几下，路边的羊粪柴草就被蹬开了，连地上的尘土也扑腾了起来，好在灰尘不大，狗也明白原来那是虚惊一场。
马车后面走着老奶奶，她赶不上马车，走得很慢，很仔细地看着路面，以便捡拾起从马车上掉下来的每一个稻穗。等赶车人赶着马车走远了，就在狗摔倒的地方老奶奶没有看见遗落的稻穗，却发现了那枚红色的纽扣。人老了，眼睛就花了，她放下拾稻穗的篮子，慢慢蹲了下去捡起了红色纽扣，抹去尘土，又把它放在眼睛和天空之间细端详。大概是想看看纽扣中间的四个孔是不是还完整。老奶奶是个仔细的人。
四个孔果然是好的，阳光从四个孔漏下来，还有些耀眼呢！
“多好的红色纽扣，不知是谁的，丢在这里挺可惜的。”老奶奶又看了看纽扣自言自语道。
握着那枚红色纽扣， 老奶奶提着麦穗篮子回了家。捡了一枚纽扣却像捡了一个宝贝似的开心，放下篮子和纽扣，就开始翻开衣柜找她那件棕色毛衣，记得那件毛衣是在院里的篱笆上挂掉了一枚纽扣的，挂掉的那枚黑色纽扣好像和老奶奶捉迷藏，怎么找都没找到。而这枚红色纽扣补上去似乎是合适的。
红色纽扣原来是一个小姑娘衣服上的。因为那是个整天疯跑的小姑娘，头发蓬蓬乱和男孩一样爬树上墙，花衣服上的红色纽扣明明已经挂断了一根线垂头丧气地耷拉在扣眼上，她也没有注意到。实际上她即使注意到，也会认为那是无所谓的事情。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和小弟弟赶着几只羊到山坡上去吃青草，一只小羊撒着欢乱跑，小弟弟管不住小羊，姐姐就急着要拦住它，就在她左拦右挡的时候，红色纽扣就无声无息地掉了下去，和尘土、柴草、羊粪一起了。
“我是多么幸运，竟然被老奶奶捡了起来。要不然还躺在羊粪和柴草里。”一想起来红色纽扣的心就激动不已，蹦蹦跳个不停。
红色纽扣怀着感恩的心打量着老奶奶的家，屋里简朴但是整洁，除了一只黑白相间的肥猫睁大眼睛看着它，好像并没有其他人。
“嗨，你是什么东西呀？”肥猫探出爪子想拨拉一下纽扣，却犹豫了，它天生谨慎对陌生的东西总要警惕才行。
“你好，我是纽扣呀！”纽扣倒是落落大方的打着招呼。
“哦，纽扣。”肥猫本来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下来，除了肚子滚滚圆倒也精神。
“我是老奶奶捡回来的，做个朋友吧！”红色纽扣真诚地说。
“一只纽扣和一只猫做朋友吗？”猫有些差异。
“是呀，你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猫眨了一下眼睛就高兴地说道。纽扣看到猫的胡须颤微微的动，很是开心。
老奶奶翻出了棕色毛衣，又戴上了老花镜，取出针线就笑眯眯地把红色纽扣缝在了原来缺纽扣的地方。红色纽扣的大小刚刚好，只是棕色毛衣五个纽扣中只有它一枚是红色的，其它的可是黑色的哟。不过黑色纽扣和棕色毛衣都很友好，和它还聊了起来。红色纽扣就知道了老奶奶独居，棕色毛衣是远在外地的儿子买给她的。黑色纽扣和棕色毛衣也知道了红色纽扣的来历，它们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
老奶奶是喜欢棕色毛衣的，缝好纽扣就把棕色毛衣穿在身上，心都是暖暖的。老奶奶儿子的像就放在窗台上，黑纽扣和棕色毛衣努努嘴让红纽扣看。那是个年轻人，红色纽扣不光觉得他英俊，黑色纽扣和棕色毛衣还觉那是个至今见过最英俊的年轻人。老奶奶每天打扫庭院，侍弄花草，去田野里看看庄稼们的长势和远处的群山，可就是不愿意跟着儿子离开她的房子和村庄。
棕色毛衣补齐了扣子老奶奶就一直穿在身上，笑意盈盈地干着家务，有时也会靠在沙发上打盹儿。打盹的时候老奶奶的怀里就抱着儿子的相，黑白相间的肥猫就开始巡逻。实际上它已经捉不动老鼠了，但是吓唬吓唬那些偷吃蛋糕和奶酪的小偷也行，猫还算忠于职守呢。
猫的嗅觉听觉灵敏，没有异常的时候就伸着懒腰躺下和棕色毛衣及纽扣们聊天。比如大家发现红纽扣和黑纽扣们的不同，原来红纽扣有四个孔，而黑纽扣是两个孔的。还比如红纽扣是第四枚毛衣扣，它的上面有三枚黑纽扣，下面也是有一枚黑纽扣的。
日子不紧不慢，红色纽扣觉得自己真是幸运的，珍惜和老奶奶、黑纽扣、棕色毛衣、花猫相守的日子。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流浪汉，想要讨些吃的。老奶奶就拿出鲜美可口的食物招待了他，流浪汉很感激一再致谢。要离开的时候老奶奶见他衣衫褴褛冷得瑟瑟发抖，就执意脱下自己心爱的棕色毛衣给了他。流浪汉深深地鞠了一躬就穿上毛衣走了。
纽扣和毛衣甚至都没来得及和那只黑白相间的肥猫告别，就随着流浪汉踏上了新的征程。
先是黑色纽扣们唧唧喳喳议论开了，有的说流浪汉脏兮兮的，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快受不了了。红色纽扣说老奶奶是个和善的人，怀念那种一起度过的田园生活。
“你想想跟着一个流浪汉会有好结果吗？把我们遗落在人烟稀少的野外，或者是流水湍急的江海里都是有可能的呢！”红色纽扣的经历不同想象力也极其丰富。它这么一说，其它纽扣可就更慌张了，纷纷催它给大家想出路、出主意。
红色纽扣似乎忘记了自己曾被丢弃路边的悲惨遭遇，它甚至还策划要纽扣们集体罢工，———挣脱密密的线绳离开毛衣，离开流浪汉。总之，在红色纽扣的带领下，它们是不甘心跟着流浪汉生活的。
“对于流浪汉来说毛衣是御寒的衣物，如果扣子都掉光光，也不碍事的，他可以用绳子系紧就行。可是，离开毛衣的纽扣会有什么下场呢？等待老奶奶一样细心的人捡起当然好了，可是也要做好无人问津风吹日晒直至风化掉的准备吧。因为谁也保证不了会有好运气的，更何况还都是些塑料制品。”一直沉默的棕色毛衣竟然认真地说了一堆话，这是纽扣们没想到的。
在棕色毛衣说话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再也没有了喧闹，活跃的纽扣们都陷入思考了。
首先开口的还是经历丰富的红色纽扣。
“哦，我只是个纽扣而已，如果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已经是一种幸福了，而我还在胡思乱想什么。从今天起我决定要跟着毛衣和流浪汉一起去发现新生活！”
红色纽扣的话显然也打动了黑色纽扣们，它们也都纷纷表示要开始一段新生活。自此，纽扣们和毛衣，毛衣和流浪汉似乎成了和谐的一体。这一体中当然也包括一枚被老奶奶补上去的红色纽扣。
现在只有流浪汉不知道纽扣们曾有的心事，每天都把毛衣紧紧地穿在身上微笑着到处流浪，———因为那些争论也好，讨论也罢都是在流浪汉睡觉的时候发生的。
（原创作品，作者授权发表）
【作家档案】
王朝群
王朝群，女，70后，先后在《华商报》、《西安日报》、《文化艺术报》、《教师报》、《中国教师报》、《翠微文艺》、《红石峡》、《台湾好报》、《少年先锋报》、《少年儿童故事报》、《中国校园文学》、《知心姐姐》、《金色少年》、《少年作家》、《童话世界》、《延河》等多种书刊发表过诗歌、小说、散文、童话，散文入选《中国最美散文》，童话入选《陕西文学年选.童话卷》是《华商报》首批专栏写手。小说《奔跑的少年》获2012年冰心少儿新作奖，并入选《2012年冰心奖集》,致力于少儿小说、童话创作。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现居纺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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