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佩六国相印的鬼谷子高徒
苏秦:初无二顷田,魂魄千秋后
文革时上体育课,学得一套叫做“红卫兵拳”的花式,至今还记得开始的几个动作,这也是我此生武术的全部功底了。
在老师的介绍中,提到一个词叫“苏秦背剑”,应该是武术中的一个动作名词吧,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苏秦这个人,后来学历史,也下了些功夫来了解苏秦这个人,但始终形象模糊,一直如谜般的存于脑海中,似是而非的存留至今。
战国时期,在外交辞令中有个最为重要的词叫“合纵连横”,简单说就是山东六国联合起来抵御秦国为“合纵”,反之便为“连横”,即秦国联络和拉拢一些国家,共同进攻另外的国家,其具体实施的策略便是“远交近攻”。
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被称为“纵横家”的苏秦和张仪,据说这二位都是鬼谷子的学生,苏秦搞“合纵”打秦国,张仪用“连横”打六国,二人将战国七雄当作玩偶,以中华大地为舞台,合演了一出中国历史上最为惨烈的“双簧”。
鬼谷子是一个神一样的人物,也是谜一样的人物,战国时期叱咤风云的人物,出其门下者多多,如孙膑、庞涓的一堆,张仪和苏秦也是他的优秀学生,当然,这是司马迁在《史记》中的说法。
司马迁记述的来源是《战国策》,将二人列为同时期之人,这其实是有问题的,据考证,二人虽在同一时期,却并不是一辈人,张仪在前而苏秦在后,同张仪对阵死磕的是公孙衍,这点在《大秦帝国》电视剧中得到正确的演绎。
而《史记》则把苏秦的经历大约提早了近30年,这不是说司马公不严谨,作为一位生在西汉时期的人,经秦大规模焚书之后,参考资料奇缺,能够在史书中记下一笔已很是不易,我们实在不能对他老人家太苛求了。
《史记》中“苏秦列传”的风格几乎同短篇小说相近,带有浓厚的主观色彩,要说真假参半那是客气的,在主要史实中,大部分是不可信的。
因为,在近代出土的文物资料中,同司马迁的记述大相径庭,而这些资料形成的时间在司马迁之前,也是他当时没能看到的。
张仪是苏秦的前辈,他的主要活动是在秦惠文王时期;而英国达人的主要活动时间是在秦昭襄王时期,所以,二人合力演“双簧”实为子虚。
“合纵连横”是那个时代的主旋律,也是纵横家出彩的大舞台,在《孟子》中有一段话说,“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反映的就是他们在那个时代的威力,选择“合纵”还是“连横”,直接决定了一个国家的走向。
苏秦是东周洛阳人,据说家境也很是不好,但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成语中有个词叫“走马观碑”说的就是他,骑着马将路旁石碑看一眼,就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这不是神人是什么?
他人不仅聪明,而且又还努力,我们现在知道描写刻苦学习的成语中,最为极致的场景叫“悬梁刺股”,这“刺股”说的就是他,读书读得发晕了,就用锥子刺自己的大腿,马上疼清醒后,继续读,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和自觉,完全的不可想象。
这一切都缘自于苏秦想出人头地,也不知道他的几代祖上曾经是贵族,他自然不会安于当个普通的农民,也想重温一把贵族梦吧。
特别是同他家境差不多的前辈张仪的成功,如何能不刺激着他发奋的欲望,他也想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这个时代的舞台上成为主角,光宗耀祖,青史留名,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苏秦自以为书读得够多后,便开始他的圆梦之旅,面对天下礼崩乐坏的一片乱象,他游走列国,兜售他的主张,但现实是他走得很不顺利,屡遭冷眼,也无人买他的账,几年后,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家中。
成天读书不做事,光吃饭耍嘴皮,费了多少食粮和钱财却一事无成,家人对这铩羽而归的苏秦自是没有好脸,妻子嫌弃,嫂子鄙视,所谓“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羞愧的他于是再次折节苦读,那“刺股”一事便是发生在这一时期。
后来,他再次出山游说各国,最后终于得到了燕王的赏识,在其支持下,他联络山东六国,形成“合纵”之势,《史记》记载他是佩六国相印,为“纵约长”抵御秦国,便得秦国15年不敢东向。
这个司马迁当有夸大之嫌,当时并没有六国而只有燕、赵、齐三国授其相印,并同时封他为武安君,这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荣耀了。
武功治世、威信安邦,武安君作为一国之柱石,乃最高的荣誉称号了,历史上只有四位获得,苏秦、白起、李牧和项燕,苏秦是第一位获此殊荣之人,一时风光无比。
穷则思变,苏秦是屌丝逆袭的典范,成功后的他荣归故里,原来对他的冷眼之人,又纷纷巴结他,从中他也看透了世态炎凉,也在中华成语词库中多了 “前倨后恭”及“蛇行匍匐”的典故。
他对自己的成功也颇为自得,“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我不知司马迁这话从何处得知,大概有小说中的想象成分吧,但也很符合此时苏秦的心境,就如同陈胜坐在田埂上的一句感叹被他听见了一般。
这话听着怎么也有点小人得志的意味,但他对于燕国的功绩却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弱了齐国,灭了宋国,联络山东数国抵御秦国,在战略上赢得了局势的平衡,遏制了当时秦国不断蚕食各国的颓势,实乃不世之功。
在纵横家中,他的著述是最多的,是张仪数倍不止,共计有30余篇,在当时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随着“合纵”的解散,苏秦迅疾从巅峰中滑落了下来,混到最后,连燕王也有些不信任他了。
接下来的他便更加地模糊了起来,竟至成为一个间谍,或者叫特务,他前往齐国,获得齐王的信任后行“弱齐”之事,最后是被齐王杀死。
这其中的说法多多,疑点多多,同张仪始终效秦不同,苏秦很是不好界定,他作为韩国人,虽说被燕王所赏识,但是,成亦燕王,败亦燕王,他应该不会为燕王肝脑涂地的死忠到如此地步。
去齐国当间谍是缘自《史记》,其记载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齐则燕必重。”这被后世普遍采信,但我想这是不太可能的,至少是同当时的观念不符。
在战国时代,忠君报国的概念还是相当模糊的,可以说没几人拿君主和国家当回事,除了楚国行贵族政治,相对本国人要多些,而那些有才之士,无一不是朝秦暮楚,谁待我好就为谁卖命,绝对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是一个通则。
基于此,我觉得苏秦事齐并不是去当一个间谍,是为效忠燕王而去“死间”,这同当时的理念不符,只是他江郎才尽,在齐国玩得太嗨,玩得太过了,最后是把自己的小命给弄没了。
苏秦死得很是惨烈,他是被车裂的,就是俗称的“五马分尸”,但这却两个版本,一个是齐王发现了他间谍的身份,怒不可遏,遂将其车裂,这也是《大秦帝国》所采信并展现的桥段。
再一是太史公叙述的故事,因为齐王重用苏秦,引起贵族们的忌妒,遂派杀手将其刺杀,苏秦临死前要求齐王以“为燕作乱于齐”的罪名,主动申请将自己车裂,然后借此引诱刺杀之人现身,为自己报仇。
这苏秦对自己够狠,为了抓住刺客,死无全尸也在所不惜,最后果然杀手自投罗网。故事虽惨烈,但却也很精彩,符合司马迁一贯的叙事风格;但是,精彩虽然精彩,但真相为何,谁也没办法确认。
作为一名“舌辩之士”,后世对苏秦的评价总体还是比较正面,誉其为玩天下于股掌之间的神一样的人物;但是,也有人对他很是不耻,说他是为一已私利而投机钻营的“大忽悠”。
其实,在那人人都在为自己的战国时代,用现代的观念怎么评价都有理,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苏秦令人钦佩的才智,以及令人叹服的意志,他在那个时代,能够纵横捭阖,凭着一“合纵”之策而睥睨天下,他不是英雄何人能是?
纵横天下,任运西东,古往今来,多少人努力而未得成功,多少人成功而并非努力,如苏秦这样最底层的寒族士子,不靠家族背景,没有裙带关系,全凭自己的学识,把握时代的机遇而获得成功者,百无一人,就这个结果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评价能青史留名的苏秦,他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一个人。
不管他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也好,还是忽悠列国的骗子也罢,在那风起云涌又波谲云诡的时代,正是这苏秦这样的智者们,抓住了时代赋予的历史机遇,以他们卓越的才华,谱写了一曲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