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解词︱小蹦蹦,糖轱辘,渣巴
小蹦蹦
方言读音:xiáo bēng bēng
简明释义:小三轮车。
作为颍淮方言的“小蹦蹦”,是个新词,也是个旧词。说它新,因为它的出现,才不过二三十年的光景。说它旧,因为现在,无论城乡,已经很难觅到它的踪影了。
20世纪80年代后期,尝到了改革甜头的颍淮人,尤其是农民,对出行工具有了新的要求。这时候,一种以柴油、汽油为动力的三轮车应运而生。它载着农民赶街上集。彼时,农村尚未开通公共汽车,城乡公路也粗糙。人们坐在三轮车里,随着路面的高低不平而高低起伏,颠颠蹦蹦。我猜,“小蹦蹦”,该就是这样慢慢叫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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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我刚参加工作,单位在离家将近25公里的地方,中间隔着县城。因为路远,我一般一个礼拜回家一次。每次往返,几乎都是坐那“小蹦蹦”。从单位所在的集镇坐到县城,再从县城坐到离家最近的地方。这样的“小蹦蹦”,我一坐就是十几年。顺带说一句,曾经有一段时间,颍淮农人,对“小蹦蹦”还有个称呼,叫“汽油狗子”。那其实有一种可爱,参杂其中了。
后来,因应技术的发展,一种电动三轮车快速在颍淮大地普及。这样的“小蹦蹦”一度几乎占领了县城的客运市场。大街小巷,都可见它的身影。尽管有的县城有了出租车,开通了公交线路,但“小蹦蹦”因其成本低廉、方便快捷,而受到人们的欢迎。
可惜,因为“小蹦蹦”的驾驶门槛太低,免不了跟别的交通工具“亲吻”。从安全角度考虑,如今颍淮地方,已禁止“小蹦蹦”载客了。以方言存在的时间而言,“小蹦蹦”该是昙花一现啊。
糖轱辘
方言读音:tāng gū lu
简明释义:一种中秋美食。
乍一看,这个“糖轱辘”让人摸不着头脑:究竟是糖,还是轱辘?
过中秋吃月饼。这是南北咸宜,人所共知的。但旧时颍淮乡间,能吃上月饼的人家,并不多见。更多的人家在中秋节,吃的就是糖轱辘。
彼时,八月十五的下午,一家人过中秋的大戏开幕。孩子欢天喜地,找来麻秸或秫秸,扎火把。当然,少不了父辈在一边帮衬,指导。母亲呢,就要忙着炕糖轱辘。和面,切块,放糖,捏圆,在锅里鼟炕。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孩子一边吃着热腾腾的糖轱辘,一边做着打火把的最后准备。有的人家,还在糖轱辘外面,撒上些许芝麻。这样的糖轱辘,吃起来分外香甜。我的记忆中,母亲鼟炕的糖轱辘,可比有冰糖、红丝线的月饼强多了。
从外形上看,糖轱辘跟月饼极为相似。都是圆形——这也是它与“轱辘”相似的地方,且都又香又甜。但旧时的颍淮之地,贫穷落后,普通人家很少有买得起月饼的。我猜想,颍淮人自制的糖轱辘,是不是月饼的“替代品”呢?
今天,中秋节的月饼,越来越豪华,也越来越贵。它甚至已经不是月饼了,而成为权贵之间笼络感情、联系人情的一种中介。说月饼“变质”,似不为过。但颍淮乡下的普通人家,八月十五过中秋,有的还保留着吃糖轱辘的习惯。
渣巴
方言读音:zǎ ba
简明释义:不规则的土疙瘩。
据说,沪上方言中有个“渣巴精”,指称某个人大嘴巴,个性太过张扬、八卦。
而皖北颍淮地区,也有个“渣巴”。当然,其意与沪上的“渣巴精”大相径庭了。它带有明显的农耕印记,专指路边和田里的土块。俗称“渣巴头子”,简作“渣巴”。
过去农家种田,翻地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犁地。犁子套上耕牛,一犁挨着一犁,把土翻过来。二是挖地。用铁锹,一锹挨着一锹挖土。20世纪80年代,土地承包到户。少数有耕牛的人家,多犁地;没有耕牛的人家,只能大人小孩一起上,完全用人工挖地。
但不论犁地还是挖地,因为土壤中含有一定量的水分,犁或者挖之后,容易形成大小不等的“渣巴”。大一些的“渣巴”,能有好几斤重。农人形容“跟小孩子头样”。庄稼地里,大“渣巴”几面透风,不利于土壤保墒,也不利于庄稼出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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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彼时颍淮一带的农业生产,“打渣巴”就成为一项很重要的农活。没有喂养牲口(多指耕牛)的人家,一般都是大人带着孩子,一人一把铁锹、铁锨,或者爪钩,人工“打渣巴”。也就是把大的“渣巴”,通过砍、砸、拍的动作,让它的个头小些、再小些。
21世纪以来,颍淮农业机械化快速普及。拖拉机携带的旋耕设备,突突突,就开到田边地头。也只少许的功夫,几亩地的“渣巴”就能碾碎。于今,不论是“打渣巴”还是“渣巴”,活计也好,方言也罢,都很知趣地走向历史深处,而且再无“回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