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已来
早晨醒来,透过窗户,看外面熹微的晨光。天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远处不时有鞭炮声传来,空气里有淡淡的火药香。
春节时,因为有严格的禁令,城区不准燃放烟花爆竹,再加上疫情发展,过年的气氛有些冷清。
整整一个正月,大街上少有人走,偶尔才有车辆通过,街边的门店没有开张,小城按下了暂停键,时光一下子变得缓慢而悠长。
妻一早就开始忙碌,裹上了糖衣的花生、黄豆,圆滚滚、白亮亮的,带点甜的香味在屋子里散开来。吃一个在嘴里,酥脆,香甜。
今天是农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
“二月二,炒糖豆”,是早就有的习俗。还记得小时候一边吃着糖豆,一边唱着的儿歌:“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炒豆豆,你一把,我一把,剩下这把喂蚂蚱.蚂蚱撑得伸了腿,喜得小孩咧着嘴。”一边跳,一边喊,嘴里吃得鼓鼓的。
那时候,炒糖豆多用古法。家里的老人总会提前筛好沙土,放到铁锅里炒热,再放进去黄豆、玉米粒、豌豆粒,一起翻炒。看起来没有多少技术,最重要的是火候。有经验的老人会用木板翻,用手试着温度,锅热了,改用文火,慢慢地炒。玉米粒会在翻炒的过程中噼噼啪啪地爆开,满锅里开满了白白的花。
炒好的豆,在熬好的糖里滚一遍,晾凉,就可以了。
过了年,年的味道一天天变淡,小孩子就盼这一天了。
大门口的空场上,爷爷用锅底的草木灰,画了几个大大的圆圈,旁边又画上了小小的梯子。奶奶在圆圈中间撒了一些玉米、麦子、高粱,说,这叫打囤,囤打好了,秋天好装粮食。
我们家里的粮囤在南屋的墙角,腊条编的,又粗又高,装满了玉米。每次抓玉米粒喂鸡,我都要踩着凳子才能够的着。
小孩子闲不住,兜里装着糖豆,从这家门前,跑到那家门前,比比谁家的囤打得圆,打得大。“二月二,围大仓,谷子黑豆往里装,先装米,后装面,再装几个咸鸭蛋,娃娃娃娃你别看,货郎挑子到门前。”孩子的心里,早就装满了丰收的喜悦。
趴在窗口,看着外面,那些久远的往事,如同一帧一帧翻过的照片,清晰而又温暖。
开始下雨了,细细的,路面上已经湿了。
“龙抬头”的日子,真的有雨下来。许多时候,一些古老的传说,总会与现实契合,让人觉得神秘。
乡里流传的故事,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
据说,武则天称帝,惹怒了玉皇大帝,他传谕东海龙王三年内不准下雨。龙王不忍生灵涂炭,便违抗圣旨,偷偷降了一场大雨。玉帝一气之下,将龙王打入凡界,压于泰山之下,并于石上留言:“龙王降雨犯天规,当受人间千秋罪;若想重登灵霄殿,金豆开花方可回。” 人们为了拯救龙王,到处找开花的金豆。想到玉米开了花就像金豆开花,于是家家户户爆玉米花,并设案焚香供上开了花的“金豆”。玉帝闻讯金豆开花了,只好将龙王释放。于是龙王又抬起头来耕云播雨,滋润禾苗,造福百姓。从此,每到二月初二这一天,爆玉米花渐成了民间的习惯,沿袭到现在就成了糖豆。
神奇的传说,给古老的习俗增添了浓郁的生活气息,那些神啊仙啊,仿佛就在大家身边,一样的温暖血肉。
有雨滴落在脸上,凉凉的,风里已有了暖意,带着泥土的味道。
“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时生。轻衫细马春年少,十字津头一字行。”一场雨后,干枯的草叶底下,该是一番挤挤的热闹了,那些新芽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借着一阵暖风,就会钻出来,探头探脑地打量一个全新的世界。
二月二,也是踏青的好时节。
那些早发的荠菜、苦菜,经了雨水,叶子红中带绿,胖胖的根,汁水充足,正是最鲜嫩的时候。坡上的桃啊,杏啊,还有水边的柳树,经了一个冬天的酝酿,树头的花苞,也早已经鼓鼓的了。
在暖暖的风里走走,看看开始苏醒的土地,再挖点野菜,是最惬意的事情。
村里人家闲不住,开始在地里忙活了。人勤春来早,丰收总是会眷顾那些勤劳的人家的。
只是今年不同于往年,疫情还没有结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细细的雨中走一走,也不能去城外的地里拔野菜,但我知道,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那些正在一线奋斗的医生、护士,还有各行各业的人们,用生命守护着我们。这个春天,因于这些无私的奉献而不同一般。
从昨天开始,路边的门店已经有开门营业的了,路上的车和人明显多了起来,小城也在一场暖风里慢慢醒来。
看我趴在窗前想的出神,妻喊我:“中午吃荠菜馅的饺子。”
我说,好。等我去洗个头,二月二,不能出去理发,洗洗一样抬头。
朋友昨天送来的荠菜,清水洗过,绿油油的叶子,清新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