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今天搬迁【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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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捷

精神病院今天搬迁,精神病人是一个特殊群体,那些轻度的精神病患者经过注射镇静剂在医护人员的指挥下乖乖地自己走上救护车,救护车一趟一趟往返地搬运患者和医疗器械,至于个别重度精神病患者搬迁起来就比较麻烦,他们上蹿下跳,左奔右撞,医生不得不对他们采取特殊措施,胡石峰就是其中之一。

焊车间工会杨主席一大早就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请他去协助他们车间精神病患者胡石峰的搬迁工作,杨主席赶到医院里的时候,胡石峰被人捆绑在行军床上,还一个劲儿挣扎。

杨主席走过去轻言细语地对胡石峰说:“石峰,听医生的话,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胡石峰大声抗议说:“我一个好好的人,他们楞说我有精神病,还把我捆起来押进囚车,我能不反抗吗?”

杨主席耐着性子慢慢解释说:“石峰,你听我说,那不是囚车,是救护车,医院今天搬迁,你要配合医院里的工作,安静地躺着,等到了新的医院新的病房,他们自然就把你放开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胡石峰对杨主席说:“不准叫我石峰,时风时风,路路畅通,你们想把我拉到哪儿就拉到哪儿,任人宰割,永远办不到;不准叫我石峰,时疯时不疯,那叫间歇性精神病患者,我不能给人以口实;不准叫我石峰,如果这个世界连石头都疯了,那还有什么不疯的?”

杨主席温和地笑着说:“好,好!我不叫你石峰,我叫你老胡吧?”

胡石峰说:“不准叫我老胡,我比你长不了几岁,把我说老了你们好把我一脚踢开,这是你们惯用的伎俩,蒙不了我的。”

杨主席说:“那我就叫你小胡?”

胡石峰说:“笑话,你比我还小,你以为你当官见人就大三辈?你要敢叫我小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杨主席说:“那我叫你胡师傅?”

胡石峰说:“我是精神病,你敢我做徒弟,你也疯了?”

杨主席哭笑不得了,问:“那我叫你什么呢?”

胡石峰说:“你啥也别叫,陪着我去住精神病院,让你体会一下当精神病人的滋味,那是人过得日子吗?”

为了完成医院顺利搬迁的任务,杨主席只好答应陪胡石峰去住精神病院,只要把胡石峰哄上救护车就大功告成了。

不知道胡石峰他父亲是怎么想的?胡石峰从头到脚只有一米四八,又瘦又小,一阵风都能刮跑,他竟然给自己的儿子取一个高大伟岸的名字——石峰,山高石为峰,你看黄山,怪石嶙峋,一座座奇异的石峰令天下游客纷至沓来。你再看华山,山是一块石,石是一座山,整座大山浑然一体,那就是石峰。

如果胡石峰也是石峰,充其量是装在汉白玉盆里的斧劈石制作而成的假山石,这样的石峰是中看不中用的。

精神病院旧址坐落在市中心塔山湖畔,这地方有山有水,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风光迤逦,宝塔是东晋时期修建的,既有人文景观又有自然风光,的确是个养病的绝佳去处,市政府决定开发城市旅游资源,于是花钱在城郊重修了一座精神病院,估计那儿各方面条件都会相差很多,但这是出于通盘考虑,也是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铆焊车间绝大多数工种都是繁重的体力活儿,钢板、角铁、槽钢、工字钢,把这些铁家伙划线切割焊接,最后制作成工件,那都是一些放个屁能把地面撞出一个坑的汉子们干的活儿,车间里也有几个女人,一个是办事员,一个是气焊工,一个是库房保管员,本来天车工也是一个女人,后来劳资科考虑胡石峰只能当一个女人使用就把那个女天车工调走了,一个男人混到只能充当女人角色的地步,你就可以想象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以前那个天车工叫冬梅,是一个可人的小姑娘,那一帮老爷儿们有事没事都喜欢高叫:“冬梅,把工件给我翻一下。”“冬梅,把工件给我挪动一下。”“冬梅......”自从胡石峰接替了冬梅,铆工们似乎不怎么需要天车了,能自己抬的就用力抬,能用撬棍撬的就撬,万不得已才呼叫一声:“开天车的,把工件吊走。”胡石峰连名字都没人叫,估计除了车间领导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叫胡石峰。

大约在胡石峰三十来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娶了一个乡下妹李雪芹做老婆,这女人生得五大三粗,竟然跟着铆焊车间一帮爷们一样干铆工活儿,李雪芹性格活泼开朗,也跟男爷们一起调侃,也用大碗喝酒,说话也带粗字,活脱脱一个假娘们。

石峰夫妻俩的生活可想而知,胡石峰在家里基本没什么地位,李雪芹说东,他绝不敢说西,李雪芹说狗,他绝不敢说鸡。不过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静,婚后李雪芹生了一个女儿,外人看来,家庭虽不太和谐但也没什么矛盾。

家庭波澜达到高潮是2001年发生的,那一年,企业深化改革,裁减了一大批全民所有制职工,李雪芹虽然与男人们一样干铆工活儿却属于集体所有制职工,更是在裁减之列,李雪芹失业以后说是到外面看看,很顺利在杭州一家私营企业应聘上了,从此黄鹤一去复返,此地空余黄鹤楼。

据从杭州旅游回来的人说,李雪芹在那儿过得很好,与一个关东大汉搭伙过日子,关东大汉身材魁梧,相貌清癯古怪,俩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亲密无比,胡石峰听说以后肺都气炸了,专门跑到杭州去了一趟,但是如大海捞针,人海茫茫你上哪儿找去?即使找到了,李雪芹未必会跟着胡石峰回来。

那时候,胡石峰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家里还有一个读中学的女儿,父女俩相依为命,家多少还有一丝家的氛围,胡石峰精神彻底崩溃大约是女儿上大学以后,他上班没人把他当一回事儿,下班,家里耗子都没有一只,孤独寂寞,一个社会的人却不生活在社会生活之中,估计再坚强的人精神也不一定掐得住。

终于有一天赤裸着上身,下穿一条短裤跑到单身女工宿舍去了,一边跑一边高喊:“老婆,你在哪里?”

单身女工都是一些没结婚的小姑娘,哪见过这阵势?一个个吓得作鸟兽散,哭爹叫娘,终于有人想起来报警,警察把胡石峰扑倒在地,送进了精神病院,医院找不到胡石峰家的亲人,一有难处就找他们车间工会杨主席。

杨主席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但他必须尽职尽责,现在胡石峰在这个世界上基本上举目无亲,工会组织就是他的家,就是他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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