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征文 ‖ 山里有个家(王丽)
秀梅家原本是王屋镇愚公村乔庄自然队的,也就是现在的王屋老街南侧小十方院所在的位置。2014年,王屋镇对旅游提质升级,着手谋划实施王屋老街项目,需要搬迁73户村民,秀梅家就是其中一户。当时,秀梅家里有7亩地,平时除了种植农作物外,还种了两三亩西红柿,年收入两万多元,再加上秀梅和爱人都在外上班有些收入,一家人小日子过得虽不算太富裕,但也安逸的很。因此,当镇里提出搬迁时,说真的,秀梅一家人从内心是有抵触情绪的,尤其是秀梅的公婆,一辈子吃惯了农粮干惯了农活的两位老人,突然间面临腾房占地,而且这山区发展旅游的路子在他们心里也没有个实底,三五年后旅游如果发展好了怪好,一旦要是发展不开,那一家人有房没地的日子会是啥光景?
那些天里,秀梅的公婆心里装着心事,人也像丢了魂般家里地里不停地转悠。老俩口站在院子里抬头瞅瞅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再转到地头看看满地红丫丫的西红柿,还有遍地青绿的农作物,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毕竟,故土难离弃呀!
后来,村干部到家里做秀梅公婆的思想工作:“老杜呀,镇里把景区规划和愚公村发展结合起来,融入全域旅游的大格局才是长久之计,咱们不能只顾眼前利益,忘了子孙后代的未来,再说了,你看看咱村里现在种西红柿的人越来越多,并且已经接近供过于求的局面,你能保证西红柿一直卖高价吗?”秀梅的公婆也都是实在人,本来就没打算怎样顽抗的他们,在听了村干部的劝说后,便下定决心服从上头安排,短时间内带着家人从老房子里搬了出来,暂时借住在了秀梅舅舅家的老院子里。
这一住,便是四年多,秀梅跟前也添了一儿一女,家里原来的7亩地几乎都被征用了,只剩下老院子对面坡上的一小块地,平时种些应季蔬菜啥的,自家吃着图个方便。
没有了大块地,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秀梅公婆,愣是过不惯那闲下来的日子。2018年5月,秀梅家搬到了愚公新村的安置区,小区统一规划的三层小楼,白墙灰瓦,翘角挑檐,一栋栋颇具江南风格的乡村民宅,与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构成了一幅自然、和谐的美丽乡村图。闲不住的秀梅公婆搬到新房后,作主把二楼三楼的十间房都装修成了客房,有大床房的标间,也有双人床的标间,每个标间都单独设计了卫生间和淋浴。还有几个边角的房间装修成了普通客房,没有设计卫生间淋浴,共用楼层里的公共卫生间。
秀梅家客房装修好时,王屋老街还正在建设中,来山上旅游的人少之又少。彼时,愚公新村里一多半的搬迁户先后都装修好了客房,许多家都忙着在路上拦车招揽客人入住。秀梅心疼公婆给她看孩子不容易,既不让他们到路上招揽客人,而且有客人后也不管供应餐饮。于是,秀梅家装修好的客房,就只能依靠着别人家住不下了,或者是问到家门前的客人入住挣些小收入,拿秀梅的话讲,聊胜于无,有点就行,很知足。
那一年,秀梅家的客房标间收费是每间60元,普通客房收费是每张床30元。新村里其他的客房收费标准基本相同,有客人要求供餐的,现金收费提供餐食。
生意萧条中,时间就到了2019年的“五一”,王屋老街建成开业。谁也没有想到,沉寂了多年的山区在那个“五一”节竟然人气火爆,王屋老街开业四天迎来20多万游客,愚公新村家家户户的客房全部被预订,一个假期都赚了好几千元,秀梅家也不例外。
那个“五一”节后,我认识了秀梅。彼时,我刚从北京手术归来,手术虽然不大,但前后却经历了几场令我终生难忘的虚惊,从最初单位体检不经意发现疾患且不确定良性恶性起,到寻医北京手术前依然未能定性,又到手术中间等待活检结果的模棱两可,再到手术后最终等待结果的锥心折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却仿若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时长,不安、沮丧、难过,所有的坏情绪一应俱来,难以自控。术后第四天,当医生告知结果良好的那一刻,我深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也激动地泪流不止。
北京归来,为了避开亲戚朋友们的过度关注,我决定独自到王屋山住段时间,记得那时候联系的是“天香苑”农家乐,但到山上后才被告知客房爆满无法入住,当时“天香苑”邻居家门口一个抱着小孩的老太太见我正在找客房,看着我怯怯地问道:“我家也有地方住,你要不要看看。”我扫了一眼老太太的衣着打扮,感觉挺干净利索的,就答应跟着老太太进院看房,最终确定入住在二楼靠北的标间,站在窗前,能看到不远处王屋老街的文峰塔,还有老街后方草木葳蕤风光迤逦的王屋山脉。
老太太告知我一个标间80元,没有早餐。
次日早上,下楼时恰遇房东家的儿媳妇抱着孩子站在院里,见我虽没有说话,但俩眼却盯着我的面部久久没有移开。我有点恼她的不礼貌,便也对视着她的眼神,哈,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发现她的长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忍不住问她:“我咋看着你有点面熟嘞,你是在哪上班呢?”那女的回答:“我也是看着你有点面熟,我在医院上班哩。”攀谈之中,得知秀梅是几年前经我们科室招聘的学生,难怪彼此看着都感觉面熟呢。
就这样,认识了秀梅。秀梅在知道我是刚作过手术后,便交待婆婆让我在家里就餐,顿顿家常便饭,但却格外地温馨、温暖。
那几天里,我走遍了王屋老街的角角落落,或散步,或看景,但更多的时候,便是坐在音乐喷泉池台阶尽处的滕椅上,一遍遍聆听着喷泉池里循环播放的音乐,一回回细赏着与音乐同频共舞肆意迸发的喷泉,水花似晶莹的冰花,水花若精灵的轻舞,一朵朵,一声声,让我感受到了一种空前的、禅意般的安宁与静谧。
心情渐舒,便在王屋老街周边开始了转悠。
小十方院正在建设中。
小有洞天民宿也去了好几次,整条沟里的民房都在风风火火地进行修整改造。沟南一所院子已经开始营业,绿树掩映间,青瓦泥墙,不失古朴。院前有荷塘,院里有鱼池假山、草坪花树,树梢上悬挂的琉璃风铃在微风里叮当脆响,小院整体格局典雅、时尚,有种让人一眼就能心静下来的感觉。客房为开放式阁楼的设计,有效增加了室内的现代感和空间感,上下两张大床,加上客厅里摆放的布艺沙发、休闲椅等,可以同时满足五六个人的入住需求。据服务员介绍,小院入住原价每天1680元,因王屋老街开业推出活动价每天1280元,餐费另计。
听了服务员的介绍,我惊疑地询问山沟沟里这样高的价位是否有人来住?服务员笑答:有呀,网上预订供不应求,这不,有个中年女人在这住了一个月,今天刚刚退房,我们才过来打扫卫生呀。”
“哇,住了一个月,那不得要花好几万吗?”
“是呀,人家说这里空气好,环境好,适合静养就来了,住这一个月除了让我们每天三次按时送餐外,其他啥都不用我们管,卫生都是人家自己打理的。”
服务员的解说,彻底刷新了我的想象力,也让我对山区“民宿”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在秀梅家住了一周,纯山居的生活静心更养心,感官被最大限度地放大,风声、山色、流云、花香,带着自然的清洌一拥而上。那山,那屋,成了幽栖灵魂、安放身心的所在,还悄无声息地治愈了我的情绪。
一别两年,秀梅曾多次邀请我上山居住,但总是有事腾不出空闲来。
2021年5月23日,我随济源“中原银行杯”文学助力乡村振兴集中采风团再次走到愚公村。当朋友圈发出行程图片时,秀梅第一时间在微信里留言:“姐,来王屋山了中午来家里吃饭吧。”
“不去了,作协的采风活动,统一行动,下次去吧。”
“好的,姐不用客气哈,啥时候来王屋就到家里来哦。”
那天,采风团20余人站在愚公村村委会对面的大树下,认真聆听村支书王石柱的讲解。
王屋山民宿在2021年“五一”节极度火爆,所有高中低档客房全部爆满。小有洞天的民宿小院每天6000多元的价位在网络平台上“一房难求”,小十方院酒店、愚公新村农家乐的标间价格比平时翻了一番,仍然天天爆满,许多从邵原小沟背,还有黄河三峡过来的客人,都因为客满又不得不下去城里边住了。“五一”期间,我们愚公新村的农家乐,每家每天的营业额至少都在2000元以上。
现在的愚公村,安置区路边的旅游驿站已经投用,农家乐里平时入住率基本都能过半,周末和节假日几乎都是爆满。按照大型旅游团队的需求,我们计划建两个能容纳三四百人的会议室,确保能够承接中小企事业单位的集体培训、团建等活动,这样子我们村委会到时候就有自己的收入了。目前我们村委的条件有点落后,前段时间有几家单位联系想过来组织活动,我们都没敢承接。下一步,我们还要建设兼具戏台功能、可举办篝火晚会的游园广场,还要成立愚公故里文化旅游演艺公司,还有做好养生养老项目的招商和宣传。另外,我们还考虑再规划几十亩地用于拓展“总部经济”,别看我们是一个小山村,现在已经有五六家企业落户,还不断有公司前来现场考察,虽然都是小微企业,但村民耳濡目染,绝不会成为思想上的智叟。
村支书王石柱的讲解,让我内心感触很深。
曾经,愚公村因交通闭塞而陷于贫困,祖祖辈辈土里刨食,看天吃饭。脱贫攻坚战打响后,愚公子孙传承愚公移山精神,搬掉贫困大山,发展乡村旅游,正朝着乡村振兴的目标奋力奔跑中。现在的我们,在快节奏的都市里,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做着大同小异的事情,难免向往充满诗意色彩的生活,向往传说中那种归隐山林的生活,纵情自然,宁静致远。而这愚公村的乡村旅游、农家乐、民宿、山居,不正是我们的所思所想,是我们心中所向往的家吗?
忽然想起余光中的一段话:
“问余何事栖碧山,
笑而不答,山已经代我答了。
其实山并末回答;是鸟代山答了;
是虫,是松风代山答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