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坊·美文」薛建民｜我的母亲

作家新

干线

我的母亲

多年来，很想写一篇文章，讲述母亲栉风沐雨、百折不挠和波澜壮阔的人生故事，但总感到力不从心，半途而废。因为在伟大的母亲面前，似乎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世上赞美母亲的歌曲不计其数，但没有一首能够充分表达我对自己母亲的感情。近来，母亲进入风烛残年，日渐衰弱。我心急如焚、夜不能寐，常常暗自流泪。世界上有两件事情不能等：一件是行善，另一件就是尽孝。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催促我不能再拖了（尽管此文远远不能反映母亲的伟大）。

许多人把母亲比作水，而我却要把自己的母亲比作钢。因为母亲具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在母亲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没有“害怕”二字。她达到了做人的最高境界，永远是我仰望的珠穆朗玛峰。母亲眼睛不大，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身材柔弱，但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她个性刚强、人格独立、淡泊名利，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始终感召着我。她就像黄土高坡上饱经风霜、顶天立地的柿子树，为我们无怨无悔地遮风挡雨。

才智过人

母亲出生于书香门第，她爷爷是晚清贡生，名噪一时；她父亲能写会算（毛笔字堪称字帖，会双手打算盘，是邻近三个村的大会计），弹三弦更是一绝。也许是遗传原因，母亲自幼天资聪明过人，数理分析和逻辑思维能力超强，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80多岁的母亲至今仍能记住亲戚、朋友、邻居等至少200多人的属相生日），从初小、高小、初中到高中都是班里的尖子生，一路过关斩将考入山西大学数学系，成为闻喜县历史上第一个女大学生。在我印象中，母亲似乎无所不会，她识简谱，会织棉布、并做一手好针线活，犁地、耙地、摇耧等农活样样拿手，做过生意（贩卖粮食、衣服等），甚至还会酿酒、酿醋。当过30多年老师的母亲桃李满天下，是名副其实的教学能手。

百折不挠

母亲命运多舛，经受了无尽的磨难。兄弟姊妹六人，她排行老大，从小就担负着照顾弟弟妹妹和做家务的责任。上大学后，幸运之门似乎向母亲徐徐打开。然而天妒英才，命运之神和母亲开了个大玩笑。大学四年级时，姐姐出生（当时允许在校大学生结婚）。为了更好的照顾孩子，母亲在还有一年即将毕业（当时大学本科学制5年）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退学回家。试问，古今中外有几人能够为了孩子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从天之骄子到农村妇女，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但母亲无怨无悔，独自承担起了照顾老人和子女的重担（当时父亲正上大学，后被分配到离家160公里远的霍县矿务局上班，鞭长莫及）。家里生活条件异常艰苦，一眼寒窑，缺衣少食，每天要到1华里远的地方担水喝，还要参加农业社劳动。一位在我家居住过的北京女知青临别留言：“这日子只比逃难强一点。”我曾经问过母亲是否后悔当初退学的决定（她大学同宿舍的闺蜜后来当上了省委副书记），母亲坚定地说不后悔，为了孩子，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期间，母亲先后在北张村学校、沟渠头村学校和北垣中学任代课老师。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国家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母亲被分配到霍县矿务局子弟学校任教。然而好日子并未持续多久，更大的灾难又一次降临到母亲头上，哥哥突患精神疾病，生活不能自理，全靠父母亲照顾，这一照顾就是32年。家里有个精神病人就像爆发了世界大战，其中的辛酸和屈辱非常人可以想像，一言难尽，不忍复述，不提也罢。

此外，母亲30岁时，姥爷受“四人帮”迫害含冤而去；她晚年还做过2次大的骨科手术……

我曾经感叹命运如此不公，把这么多灾难、磨难降临到母亲身上。但母亲有着不屈的灵魂，从不向命运低头，任何艰难险阻也压不垮她；她似乎藐视苦难，面对不公时，从来没有退缩过。

人格伟大

母亲是我最敬佩的一个人，也是一个大写的人。她与人为善，经常帮助亲戚朋友，与邻里和睦相处，勤劳节俭（甚至达到了吝啬的程度，一件衣服能穿40年）。母亲学的理科，她始终言传身教，教育我们“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讲理、占理”，教育我们要充满爱心、勤俭持家、低调做人……这些家训也早已融入我们的血脉之中，成为传家宝。母亲至今仍操心着儿子儿媳、呵护着女儿女婿，关注着孙儿辈的健康成长。

苍天有眼，母亲受到的不公和磨难似乎在孙辈身上得到补偿。在好家风的影响下，两个外甥女和侄子都已结婚生子，均小有成就；犬子曾获全县中考状元，获全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决赛）铜牌，成为康杰中学历史上首位奥赛奖牌获得者，并被保送到某名牌大学王牌专业学习。

忠党爱国

母亲生于抗战期间，亲眼目睹了旧社会的兵荒马乱、土匪横行（四五岁时就曾独自牵着家里的老黄牛去村外的沟里躲避日本鬼子），见证了新中国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母亲正直善良、朴实无华，拥护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她教育子孙后代要听党的话，跟党走。如今中国进入了新时代，母亲也在社会主义大家庭里颐养天年，她慈祥的脸上经常荡漾着笑意，享受社会进步发展的红利。

母亲只是千千万万中国人的一个代表，从母亲身上，我终于找到了中华民族在经历了无数的劫难后，仍然能够巍然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真正原因。那就是百折不挠、愈挫愈勇，可能被打倒，但绝对不可能被打垮。

此刻，耳畔响起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我仿佛看见属虎的母亲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巍然屹立在高山之颠，傲视群雄，大声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任何困难也休想叫我低头！“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唯愿母亲好人有好报，平安幸福、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