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母亲的爱
母亲的爱
张亚凌
小友孙婷说了一件事：
不到三岁的儿子记性真好，只要去过两三次的饭店，一进门小家伙就能准确地说出这家爸爸爱吃啥。她问，妈妈在这家爱吃啥，问得小家伙一脸茫然，拧着眉头想了又想，直想到撅起嘴巴要哭的样子，干脆蹦出一句“妈妈没有爱吃的”。
孙婷苦笑了一下，说爸爸进店直接点自己爱吃的，妈妈总是征求小家伙的意见，他爱吃啥就点啥，又知道他吃不了多少，自己就不点了。每次先喂饱他，妈妈自己再风卷残云般打扫他剩的。就那，小家伙已伸开双臂，不耐烦地等着妈妈抱了。
可不，在幼儿眼里妈妈没有爱吃的；而在少年乃至已经成人的眼里妈妈压根啥都不爱。
我儿子十一二岁时最不能理解我。“妈，买两个，咱俩一人一个。”不论吃的还是用的，儿子的这句提议很少或从来没有落实过，“你咋啥都不爱？”在儿子被驳回N＋N次后，终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不高兴。我心里想说的是，咱家还不富裕，我少吃少用你就能多吃多用，出口的话却很皮，“你不能让一个当妈的没法表现母爱啊”。
年少的儿子不理解我，已成家已为人母的我，何曾理解过自己的母亲？
陪着母亲领着儿子出门，见到啥好吃的都想买两份，想想吧，看着儿子跟他外婆吃着开心，我才最开心。总被母亲拒绝，而当我只买了一个时，母亲会像个闹别扭赌气的小孩，自己再买一个硬塞给我，理由很简单：你娃是娃，我娃也是娃，也有她妈宝贝着。
母亲常常让我哭笑不得，她总是那么霸道：我给她，她不要就不要，没得商量；她给我，我就得接着，不容置疑。
记忆里刚参加工作那几年，挣了工资，又还没有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小家伙，一门心思就是想着母亲。走到哪里，看到没吃过，或别人说好吃的，就给母亲买回来。母亲总让我的殷勤很尴尬，不是说“太油腻了”就是“太黏了”，不是“太甜了”就是“味太重了”，反正就一个意思——不爱吃。我将她所有的托词一律盖上“吝啬”的印章，她就是想打击我，不让我再花钱。
再年长一点，自己也成了母亲，才理解了母亲的曾经。
“我娃吃，妈不爱吃。”
一次，当我对儿子说出这句话时，愣了一下：多熟悉的语气，轻轻柔柔，每个字都是甜蜜蜜蜜的；多熟悉的神情，目光就是用爱织就的一张网。我说出的，不就是多年前母亲一直说的话？
年少时我不知道母亲爱吃啥，年长后我知道母亲啥都不爱。
其实母亲也有爱啊，孩子爱的就毫不犹豫地爱了。当我儿子天天哼着周杰伦时，我觉得周杰伦的吐字不清倒显得更有韵味。而当我在35年前开始将文章变成铅字时，母亲爱上了翻报纸。
而今，当我在书房里时，母亲爱上了安静，像个督察员，一句“凌娃在书房里”就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只能轻声细语，不能有大的声响。
连我儿子都不例外，好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