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21首名作!唱尽大宋王朝319年
每一本历史书都会告诉你,宋朝建立于公元960年。
那么宋词呢?这一年开始,文人写的词就叫宋词了吗?
当然不是的,此时优秀的词作,大部分来自南唐、后蜀。这些词在文学史上的标签是“五代词”,你在《全宋词》里找不到,因为它们被收录在《全唐诗》里。
公元975年,南唐灭亡,后主李煜开始了为期三年的俘虏生涯。
这三年对于李煜来说,是无比痛苦的,但是对于词的历史来说,又是无比幸运的。
若没有这三年,就没有“垂泪对宫娥”,没有“一晌贪欢”,没有“剪不断理还乱”,没有“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
宋词的开篇,也就没有了那样一个凄美奇绝的前奏。
公元978年,七夕这日,41岁的李煜永远停了笔,他所有的爱恨情仇,全都和着那杯毒酒,一饮而尽;
公元979年,十国中的最后一个政权“北汉”灭亡;
公元980年,寇准进士及第;公元983年,王禹偁进士及第,公元987年,柳永出生,《全宋词》到此才翻开了第一页。
问君能有几多愁,李煜留下的这个问题,成为了宋代文人的必答题——
满眼凄凉愁不尽,这是欧阳修的答案;
飞红万点愁如海,这是秦观的答案;
薄雾浓云愁永昼,这是李清照的答案……
一江春水,终于流成了宋词的浩瀚海洋,万古一碧,荡涤天涯。
在宋代最初的几十年间,词坛还是一片荒凉。王禹偁、寇准、林逋、钱惟演这些相对眼熟的名字下面,仅零星地缀着个位数的作品。
于是,柳永出现了。
柳永一生存词213首,用了133种词调,其中超过一百种是首创或初次使用,而有宋一代,一千多位词人,总共用过的词调,也不过八百八十多种罢了。
可以说,他引爆了宋词的寒武纪。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他把词和词人摆在了很高的位置,认为自己“奉旨填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就这样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职业词人,细论起来的话,林夕方文山等人是要称他一声“祖师爷”的。
他漂泊江湖,倚红偎翠,写下无数动人的词作。
他给杭州写的广告语“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至今被人沿用着;
他的“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堪称古风界必读金句。
一个西夏官员回国后感叹: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我们可以想象,在柳永活跃的那个年代,全国有多少十七八岁的姑娘,拿着红牙板,唱着柳七郎君的慢词,成为歌楼酒肆中的“明星”。
没人记得,那年黄金榜上状元的姓名。
只有那个失意的白衣男子,永远定格在时间的记忆中,任凭历史长河风高浪急,他的身影,始终不曾淡去。
公元1004年,柳永还没开始他的第一次考试,却有个传说中的“别人家孩子”已经以14岁的稚龄中举授官。
他叫晏殊。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作为太平时期的太平官员,他的词可谓四平八稳,有些哀愁,但无负能量。
王国维所言“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的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便出自他的词作。
提到晏殊就不能不说晏几道,他是晏殊的儿子,生于1038年,也是十几岁中了进士,也是才华横溢的词人,却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父亲在政坛上一路高歌奏凯,成为太平宰相;儿子却在享受了若干年的声色犬马之后,沦为落魄公子。
晏几道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晏殊留下的关系链,足够他做出一番成就了,但他不愿意。
比起柳永相对无奈的“奉旨填词”,似乎晏几道才是那个把填词当成了事业的人。
“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这句一出,连程颐这样古板的理学家,都得笑着给小晏点个赞。
公元1030年,新科进士的队伍里,站着一个24岁的青年。
他叫欧阳修,那时候没人知道,他会成为一代重臣,主修《新唐书》、独撰《新五代史》,倡导“诗文革新运动”……
宋人总是愿意把文体分得很清楚,诗文用来“干正事”,词是消遣。
所以欧阳修这样一位大神写起词来,可以“庭院深深深几许”,可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以“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但他毕竟不是一心填词的柳永和晏几道,他也有“如今薄宦老天涯”的感慨,有“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的豪迈。
他受李煜的影响,用词抒发人生感受;他借鉴民歌的写法,让词变得更加活泼……
“疏隽开子瞻,深婉开少游”
在苏轼和秦观登场之前,欧阳修作为一个靠谱的前辈,给他们打下了非常良好的基础。
公元1042年,王安石进士及第。
现在我们说到这个人,会马上想起他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不畏浮云遮望眼”“总把新桃换旧符”。
他的诗,在语文课本里出现的频率真的很高!
可是词呢?
他一生只有29首词作,数量远不如诗文,却也有惊艳的作品,比如这首《桂枝香》。
身居高位的王安石,有着更高的眼界、更开阔的性情怀抱,可以从历史的角度去看到兴亡教训,境界高远,人所不及。
就连老对头苏轼见了这首词,都要叹一句:此老乃野狐精也——这个老狐狸呀,能把历史写得这样透彻,算他了不起!
苏轼和王安石在政治上怼了一辈子,但在文学的道路上,他们却互相佩服着,这也算宋代文坛独有的特色了。
也许正因为有了这样包容度极高的文化氛围,才能产生这么多优秀的词作吧!
公元1057年,负责科举的主考官欧阳修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下了这样的结论:“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其实何止文章呢!此人的诗词、书法竟然无一不精,能治大国,可烹小鲜,堪称不世出的“奇才”与“全才”。
这个人名字,叫苏轼。
在苏轼以前,词坛只有“婉约”一派。
在人们心中,词应该是柔软的,细腻的,是“晓风残月”的清冷,是“独上高楼”的孤寂,就算范仲淹用边塞诗的手法写过“将军白发征夫泪”,也没有成为主流。
苏轼也会写婉约词,而且写得很好,一首“十年生死两茫茫”在千百年后依然让人闻之落泪。
但历史注定要让他站在婉约的对立面,举起一杆大旗,上书“豪放”二字,墨迹淋漓,使人禁不住长啸一声。
“千里共婵娟”洗尽了离愁别绪,“大江东去”则开拓了全新的境界。
从此后,歌唱“晓风残月”的十七八岁女郎身边,又多了铁板铜琶的关西大汉。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在苏轼一生的颠沛流离之中,宋词,终于奏响了史上的最强音!
公元1087年,苏轼引荐了一个叫秦观的太学博士。
后来,这个秦观成为了“苏门四学士”之一,在词学上成就极高。
苏轼称他有“屈宋之才”,这是拿自家学生与屈原宋玉作比,未免偏心,但也证明秦观确实有本事。
有趣的是,老师是豪放派的开创者,秦观这个得意门生却是婉约派的掌门人。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秦观的词,大约就像贾宝玉口中的女儿家,是水做的骨肉吧!
这首《满庭芳》,让秦观被称为“山抹微云学士”。
那个时候,没有可以给自己贴标签的社交系统,没有“男神”这样的称呼。一句“山抹微云学士”,便是秦观在朋友圈里,最闪亮的名片。
公元1100年,秦观过世;公元1101年,苏轼过世。
这时的词坛,多少有些青黄不接。
这一首《青玉案》的横空出世,让“闲愁”的境界变得无比开阔,仿佛是一针强心剂,掀起了一波唱和的风潮,所以黄庭坚专门写诗感叹:
“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唯有贺方回”
贺铸作词,很喜欢给词牌改名。比如他很得意“凌波不过横塘路”这句,便给《青玉案》改名叫了《横塘路》。
这里便要说到词牌的各种别名了,就像荷花、莲花、菡萏、芙蕖傻傻分不清楚一样,词牌的别名也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其中一种命名方式就来自名句,但这一般都是后人做的。作者亲自完成这项工作,贺铸是破天荒第一人。
在他的词集中,除了自度曲调和传抄失名的词作之外,改名的竟然达121首之多,而且同一个通用调名,在他的集子中也是篇篇异名。
虽然后人在读贺铸词的时候,难免会嫌弃他“添乱”,却也要感谢他贡献的《芳心苦》《半死桐》这些美妙的名字。
感谢这另类的玩法,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些极致的美好。
公元1105年,宋朝新成立了一个机构——大晟府,负责谱曲作词,这可以说是一个专管宋词的衙门了。
虽然它只存在了短短15年,却催生了一批“大晟词人”。
与柳永那个自封的“白衣卿相”相比,他们才是正经“奉旨填词”的公务员啊!
这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周邦彦。在野史传说中,他与宋徽宗、李师师之间有一场旷日持久的三角恋。因此得罪了宋徽宗,被踢出京城,在临行时,他写下了这首《兰陵王》。
这个词牌据说来自歌颂北齐高长恭的《兰陵王入阵曲》,是雄壮的战歌,却在漫长的时光蹉跎中,演变成了慢词,一唱三叹。
宋徽宗作为一个文艺皇帝,总觉得天下会填词的就没有坏人,据说听了周邦彦这首《兰陵王》之后,他气消了,又把人调了回来。
这是一首离别东京汴梁的词,很快就被传唱开来。
那个时候没人会想到,不久以后,他们将永远离开这个繁华的城市。
离开那些瓦肆勾栏,红楼风月,甚至离开中原。
离开,那个歌舞升平的北宋王朝。
公元1126年,宋钦宗靖康元年,金兵攻破汴京;
公元1127年,金人俘徽、钦二帝北上,北宋灭亡。
靖康之变——历史书上冷冰冰的四个字,埋葬了167年的繁华,埋葬了生民涂炭哀鸿遍野,埋葬了“晓风残月”“罗幕轻寒”……
有人说,历史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当李煜的“三千里地山河”变成了赵佶的“万里帝王家”,百年光阴,仿佛只有一个弹指。
前世,今生。
据说赵佶的父亲宋神宗偶尔到秘书省视察工作的时候,看到了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回去之后,又梦见了那个文采风流的“违命侯”。
然后,赵佶就出生了。
末代君王、多才多艺、国破被俘、受尽屈辱……
赵佶和李煜,有着太多的共同标签。
公元1135年,饱受折磨的赵佶逝于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徒留下那些精致的器皿、书画、诗词,让后人叹息罢了。
公元1127年有着太多的生离死别,在惨淡南渡的队伍当中,一个中年女子的身影格外醒目,她随身携带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十五车书画古物。
她是李清照,那一年,她43岁。
“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少女时代好像还在昨日,“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闺怨情怀尚在眉梢眼角停留,江山,却已是风云变幻。
于是,只能酒入愁肠,听着梧桐细雨,声声催人泪下。
连用七组叠字,虽然词境依旧婉约,这样的写法却也堪称“豪放”了。
她失去了故乡,又失去了丈夫,却到底,没有失去一颗热爱文字的心。
公元1142年,春节前夕。
39岁的岳飞,没有等到他的“不惑之年”,带着满腹的疑惑与悲愤,死在冤狱之中。
从此,金人再也不怕“岳家军”;从此,昏君奸臣“高枕无忧”;从此,中原父老再也望不到王师的旗帜。
据说,岳飞在那张逼迫他认罪的供状上,只写下了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戎马倥偬,横槊赋词,一代儒将,如此下场!
同一年,宋金《绍兴和议》达成,赵佶的尸骨魂归故里。
却再没有,玉京繁华!
公元1154年的进士榜上,群星闪耀。
张孝祥、杨万里、范成大、虞允文……
其实本来还应该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陆游。
可惜他在省试的时候恰好排在秦桧的孙子秦埙前面,于是直接被踢出了考生名单,直到秦桧死后才得以入仕,又两度因为主张抗金而被免职。
可是陆游不怨任何人,他依然爱着这个暗无天日的王朝,终生不渝。
“北定中原”这四个字,陆游念了一辈子,叹了一辈子。也许,就为了能亲眼看到这一天,他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写诗,成了少有的长寿诗人。
他其实不喜欢写词,觉得词是游戏之作,晚年编词集的时候还在序言里“自我批评”。
然而,楼船夜雪、铁马冰河的边塞情怀只能契合于几百年前的盛唐,在这金粉旖旎、风雨飘摇的南宋,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也许陆游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一点。
但还是不能忘却——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公元1154年那次进士考试,秦桧踢掉陆游之后以为万事大吉,结果他的孙子在殿试时竟然只得了第三名。
那一年的状元,叫张孝祥,他是唐代诗人张籍的后代,当时年仅22岁。
豪放一派,上承苏轼,下启辛弃疾,中间过渡的这个人,就是张孝祥。据说他每次写完诗文,都要问问人家:比东坡何如?
当时抗金主将张浚读了这一首《六州歌头》,为之罢席。
张孝祥去世的时候,仅仅37岁,此时辛弃疾还未而立。
如果,张孝祥可以活得久一点,会不会与辛弃疾平分秋色,让南宋词坛的光彩增加几分?
可惜,历史总是没有“如果”二字。
公元1161年,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写下“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的狂妄诗句,北地遗民奋起反击,组成了声势浩大的起义军。
虽然再无金人惧怕的岳家军风采,却出了一位接替苏轼的词人——辛弃疾。
如果说苏轼是文坛中的不世英杰,那么辛弃疾便是武林中的文章魁首,他是真正在战场上喋血过的,写出的词自有一股杀伐之气。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23岁的青年,率领五十余人孤军奋战,深入五万敌后,生擒首脑,千里归宋,何等的豪迈雄壮,何等的气吞山河!
可是,一瞬间的惊艳之后,便没人再将他放在心上。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早已经没有了斗志,于是,几十年来,他一直在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环境中挣扎着,抱着北伐的信念,直到垂垂老矣。
公元1204年,65岁的辛弃疾在镇江担任知府,壮志未酬,只能怀想着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叹大好河山日渐沦丧,哀生年不遇明珠委尘。
在一个偏安的时代,想做英雄竟不可得,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他少年时候是霍去病,有着马踏祁连山的远大志向,现在老了,自比廉颇,却有谁来当赵王?
三年后,辛弃疾过世,临终仍在大喊“杀贼”。
然而就如同陆游期盼的“王师北定中原日”终究不会来临一样,这一句垂死的呼喊,再无人回答。
公元1203年,辛弃疾收到一首词作,调寄《沁园春》,词的大意是这样的:我本来要去拜访您,结果呢,遇见了香山居士、林和靖、苏东坡他们三位跟我游西湖喝酒聊天,您看这么难得的机会,要不我下次再去拜访吧!
用114个字,塞进了三句对话,化用了三个名句,讲了一个奇幻故事,这样的功力让辛弃疾拍案叫绝。
这首词的作者叫刘过,字改之。如果你看过《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给杨过取名那一段,就会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了。
刘过终生布衣,朋友圈却十分高大上,除了辛弃疾之外,还有陆游、陈亮、姜夔等等。
他的作品,自然也有“风雨渡江”“不日四方来贺”等雄壮之语,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后,却只能发出一句“终不似、少年游”的无奈叹息。
这是南宋最后几十年的光景。
这个延续二百多年的王朝,这个曾经令人目眩神迷的繁华王朝,到这里,是真的老了。
公元1176年,“烽火扬州路”发生15年之后,22岁的姜夔路过扬州,自度一曲以悼念逝去的“十里春风”,此曲名为《扬州慢》。
宋代的词人很多,但是能谱曲的却少见,前有柳永、周邦彦等人,而现在姜夔接过了他们的笔。
他的《白石道人歌曲》中,有17首自带工尺谱,在大部分词牌曲调失传的今天,这些谱子可以说是宋词界一笔极为宝贵的遗产了。
姜夔是个痴情的性子,对这片残破的河山痴情着,对婉转工丽的词曲痴情着,对心仪的女子痴情着。
奈何命途多舛,半生飘零,晚年更是惨淡不已。
公元1204年,一场大火波及了半个杭州城,官署、民房多被烧毁,姜夔半生心血化为乌有,从此后,他一边叹息着“少年情事老来悲”,吟唱着“当初不合种相思”,一边为生活奔波。
公元1221年,姜夔过世,却不知他临终之前,是否看见了淮南的那一片皓月?看见他的燕燕莺莺在缓缓招手?
公元1251年,杭州涌金门外丰乐楼重建,有人在墙上写了一首《莺啼序》,这是宋词里最长的调子,共四片,240字,差不多相当于两首半《念奴娇》。
这首词惊艳了整个杭州城。
作者叫吴文英——号称“词家李商隐”,这个最长的词牌,他一辈子写了三首。
吴文英的很多作品看起来非常像李商隐的《无题》,读起来很美,解释起来很朦胧。
所以被后世称为“七宝楼台”,就是说整首词放在那里看起来特别漂亮,但是拆出来单句就完全不知道是在写什么。
现在看来,这种写法很是超越时代性的,因为有所谓“意识流”的痕迹。
这一首倒是例外的——“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明白如话,即使直接放进现代流行歌曲,也没什么违和感。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竟然是一句宋词。
垂柳如丝,却挽不住她飘然远去的裙带。
冥冥之中,是不是也在说:天河,终究难挽?
公元1271年,元朝建立。
公元1279年,崖山失守,丞相陆秀夫背负小皇帝赵昺蹈海自尽,至此,大宋王朝终于从历史的舞台上,惨淡谢幕。
关汉卿们已经上场了,元曲、杂剧开始落地生根。
宋词的生命,还在挣扎中延续着。
可是随着南宋遗民的垂垂老去,也渐近尾声。
山河破碎,如风中飘絮,只能“留取丹心照汗青”,哪里还能孕育出一个奉旨填词的柳三变、铁板铜琶的苏东坡呢?
只有刘辰翁,只有张炎,还在低低叹息着“缃帙流离,风鬓三五,能赋词最苦”“写不成书,只寄得、相思一点”……
蒋捷,昔日的“樱桃进士”,不得不用那支写过“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笔,为人写字以求糊口。
他甚至会去问邻居老农——你家需不需要写本农业生产教科书,老农懒得理他,摇摇手就把他打发走了。
词人末路!
三百余年的宋词史,就像蒋捷听了一辈子的这场雨:
初时缠绵入骨,中场萧瑟苍茫,临近尾声,则只剩下漫漫长夜中一点一滴的凄冷。
雨停了,梦……也就醒了!
悲欢离合,不过“无情”二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