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十卷 做个民间骑士 突出重围 3

三人又出发了，采访完安塞腰鼓非遗传人，带着老房东送的每人一块黄河石，他们顺路来到了河套地区U字以东北岸，缓慢开阔的鹅卵石河滩可以做一点黄河风景写生。方晓抱着大画夹，佟丽雅用小画板，肖承均用的是大速写本。

走遍黄河上下的方晓，心里装着整个的黄河是诗意的黄河。不羁的黄河的源头是高原草甸的浅水小溪，那里的牛儿可以从容踱步，一抬脚就越过了黄河的源头。黄河途经的支流也都是随着雨季而狂飙似的奔涌而来，汇集成浩浩东流水，黄河到了河套地区，一个U字让黄河驯服了许多，在初夏这个季节，她是缓缓流经这里的河床，犹如贵族少女，活泼靓丽，盈透一川的晴朗天空，在天空下，河两岸是挺拔的大叶杨树，正在绿叶间轻启花的芳唇，低语着，最精彩的莫过于大叶杨的横着的皮裂，那是一双双静观的眼睛，冷漠过饥荒与战乱，安详过和平富庶的生活，而今的大叶杨树，是以审美的眼光静观着黄河，黄河两岸的鹅卵石河滩，静观着捡石头的石农，还有这三位画家，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

石农的身影，真的闯进了他们的画面，那些三三俩俩的男女石农，早早就来到这里，跨越在灰白色的鹅卵石河滩上，他们穿着穿着红红绿绿的初夏，穿着水鞋带着皮手套，背着背篓，手里拿着撬棍和洒水壶，专心地寻找着黄河奇石和美石。与石农擦肩而过时，方晓与他们搭讪几句，问美石的销路怎样。他们说：“捡石头很辛苦的，穿着水鞋捡石头，戴着皮手套洗石头也冷，吃饭喝水不讲究，有时一天就吃一顿饭，石农反正不如石商挣钱多来钱快。不过，用智能手机直播销售好多了，价格就是偏低一些。”往远处仔细看，还真的有个小伙子拿着手机现场直播，让观众在直播间现场秒杀呢。石农可以说是太平盛世信息时代的一朵绚烂的牡丹花。这些年轻的石农，他们有文化懂审美，说话没有一点自卑，从他们健硕的身体和精神气质上看，当真是新时代的盛世子民，整个的生命充溢着魏晋风度与大唐风范。

“这块黄河玉化石20米起，50米秒。格格巫20有效，杰克船长30米有效。还有加米的吗？倒数5 4 3 2 1 0，杰克船长截图扣1。”石农小伙子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动着湿漉漉的一块黄河画石，他身后的背篓里已经沉甸甸的。当他发现一个大块的石头，直播间的屏幕上清晰显示出来，这块石头图案和质地品相有点一般化，但是很大很重，大约30多斤。有一个叫春草的微友，打出了20，主播说：“你要就给捎着，太重了，20米肯定不行，30米吧，30米就给你捎着。我要把它背出河滩，要走二三里呢。还要装到车上，运到家里，还要跑物流，还要包装。20米带不着。30米，好，春草，截图扣1。”

方晓他们三人的风景写生稿上，增添了石农的身影。石农们就走进河滩里甚至浅水中，踩着密集的鹅卵石，专注地寻找着，寻找着，不时也隔空与手机中的顾客或同行打招呼，或相互遥遥地打招呼，那位直播小伙子还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信天游。写生一个多小时，休息时，方晓打开手机快手，在发现通栏里，他直接看到小伙子在亮着直播，“快来看，快手上能看到远处的那个小伙子呢。”佟丽雅和肖承均凑过来看热闹，还真是那个在直播的小伙子呢，他在他们远处100米的地方。

小视频直播平台，充斥着靓女帅男的脸蛋、屁股与大腿，歌舞器乐，奇技异能，也终于有了百姓的身影和百姓的生活，在众多直播间里，甚至老头老太太一个人就能直播买菜卖鸡蛋，他们发自内心地感谢直播平台。感谢网络，是网络改变了这个世界，电商让城市实体商店萧条萎缩，快手直播翡翠交易使中缅边境的翡翠营销实体店变的冷清寂寞。石农的产业也有赖于网络、微信、视频直播，还有电子货币支付和发达的物流，石农白天捡石头，晚上搞直播，零距离与奇石美石玩家、石商互动，叫卖，竞买，买家通过小黄车或通过微信付米。若不是网络直播，他们只能通过熟人寻找联系买主。

他们放下画具，也加入了捡石头的行列。亲自捡石头，才能体验到这种劳动虽然是美的事业，但是并不轻松，需要精神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强力统一，真的是要身体力行，尤其要用身体行动用力气落实用精神捕捉与发现。在漫漫河滩上，无限的鹅卵石，就如恒河边的沙子，就如浩淼星空，其中可观的石头并不多，每一个石头上都蒙着泥沙蒙着盖头，在没有水的河滩里，石农要把有限的水喷在似有看点的石头上。他们，只能到水里去找一找。他们的画家，对于画石更敏感，他们不缺少对美的发现。只是，被石农反复检阅的石滩上，想捡漏是很难的。直到中午收工，他们也只是捡了点多少有点看点的小石头。

据说石头有毒，所谓的毒就是让人上瘾，石农这样，玩家这样，石商也是这样。据说，有的玩家，看到石头上有曲线，就拔不动腿。在老房东的石堆里，他们集中领略了黄河石的风貌，就色彩的纯度，黄河石没有岷江石色彩浓艳，总还是觉得是奇迹，昏黄的黄河里居然能孕育多彩的石头，其中不乏玉质的彩石。就色彩，她没有台湾五彩石那么绚烂，青海七彩石那么斑斓瑰奇墨色恣纵。但她的石形和色彩应有尽有，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橙色的紫色的粉色的银灰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各种形石奇奇怪怪，无所不有。

黄河石兼具长江画石，岷江画石和涪江画石的特点。真的是巧夺天工。从百度里查一下天下奇石美玉，经过机器挖掘，切割、打磨、抛光，河北国画石的水墨山水，焦墨繁密，浓墨淋漓，呈现的山水画面犹如出自《芥子园》，是典型的传统水墨画。贵州的彩画石，墨迹淋漓，色彩清淡，如吴冠中画作。青海的七彩石，墨彩淋漓，色彩富丽，甚至有陆俨少刘海粟张大千的彩墨画泼墨画风格。

巧夺天工这句话总觉得是人类的一句妄语。但也真的是巧夺天工，把天工富矿开掘出来晒在太阳下，供大家购买和欣赏。所谓胸有成竹，胸中有丘壑，有了历史悠长的中国文化积淀，传统哲学，诗词歌赋，书画艺术的历史积累，人们才会有这样的文化慧眼。而中国的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科技进步，为有这种审美的开掘提供了工具、技术，托起了这种盛世的欣赏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