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旭 | 城市飘荡的温情
十年前，我怀着对大城市生活的憧憬和对贫穷落后的乡村生活的厌倦，来到千里之外杭州寻找梦想。我的梦想很简单——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挣点钱，改变现在一穷二白的生活现状。由于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又没有本钱作为支点，很难融入这个城市的生活。就在我为找工作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一位与我出租房挨在一块的老大爷走来安慰我：“小伙子，我看你天天出去找工作，可能不太顺利，我看你回来垂头丧气的。在城市里，哪天都得花钱，不容易。我看这样吧，我还有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暂时借给你用，你学着收破烂吧。如果你感兴趣，我把收破烂的价格抄给你，你做个参考！”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我千恩万谢了老大爷。翌日，我陪同老大爷一同出门收破烂，熟悉业内行情。在老大爷悉心指导下，我对收破烂渐渐上了手。我们这样一群很特殊的群体，我们的身上的标签依然明晰——我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而此时，我们游走在城市里生活，我们不是纯粹的市民，我们是“混血型”的人，只能称为城市边缘的人。
早晨天还没有亮，城市人还在梦呓里的时候，我的屋里电灯就醒了。我匆匆洗过脸，刷过牙，吃口泡方便面，就急急打开锁住三轮车的链子，开始了上路了。我用力蹬着车，向菜市场而去。菜市场的批发蔬菜市情较早，我到那里赶场子，顺便给那些批发蔬菜的贩子做搬运的苦力，挣点钱。大概到了早晨七点钟左右，我就撤离菜市场，走街串巷，开始收破烂。
我收回来的东西，书本和报纸占有了一大部分。我灵机一动，这些书本当废品处理掉，价格低廉。我何不把这些书本整理一下，夜间摆在大学门口的街道边去卖。我把自己这一想法告诉了老大爷，老大爷很赞成。他还把他收来的书本原价卖给我，让我去闯一闯。说干就干。我买来一张很大的塑料花薄膜作为练摊用得道具。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天，我收破烂的时候，特地到大学城附近的几条街上“踩点”，我选择了一处人流量多的空闲位置，作为我出摊的“风水宝地”。傍晚的时候，我早早收工，把车子里的东西卸掉，然后小心翼翼把一摞摞书在车子里摆放整齐。我就出门了。这时候，老大爷喊住了我，说：“你走的太莽撞了，你口袋里装有零钱吗？”我此时只顾出去摆摊，口袋哪装零钱了。老大爷笑眯眯的来到我的面前，递给我一个鼓起的包子，说：“这里是二百块钱的硬币，我今天特地为你准备的，带上！”我接过老大爷的钱，我感觉到钱袋里都是他一颗鲜红的心跳。
我来到那片选择好的摊位，把花塑料薄膜抖开，将书本分门别类的摆开，开始了我的生意。进进出出的大学生对我的书摊很感兴趣，不少人借助微弱的灯光，捧起书津津有味的看着。有的买书磨磨蹭蹭，东拣西挑，翻来覆去，像米粒里寻找沙子。我总是乐呵呵的站在那里，像一位观众，看着他们精彩的表演。有的买书，真是爽气，看着顺眼的书，捧起一大包，连价格也不问，就从怀里摆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我。我此时还一五一十报了各种书价，找了零钱。还有的，根本不买书，基本上每天都在我的书摊前阅览一到二个小时。那个穿着很朴素的姑娘就是常客。我对她从来没有动怒，我知道她是爱看书的女孩，可能家庭经济拮据，没有钱来买书。她每次来，我像迎接一位老朋友一样，把板凳递给她，让她坐着看。一开始，她还有点害羞，扭扭捏捏的，渐渐的，就习以为常了，我们之间就成了默契的好朋友。后来，从她口中得知，她来自河南永成市，叫林娟。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某大学。由于弟弟和妹妹在读高中，爸爸英年早逝，妈妈一人拉扯着她姐弟三人。面对家徒四壁的家庭，面对高额的学费，她毅然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在杭州一家服装厂打工，挣点钱接济家里用。业余时间，她在坚持文学创作，发表了不少篇文章。得知她的遭遇，我很同情，她回去的时候，我把她喜爱看的书打成包，塞到她的手里，免费赠给她阅读。
开始一段时间，我的生意还不错。那段时间，天公作美，晴朗天气为主。换了月就不一样了，连绵的淫雨下了半个月，我整天缩在出租房里。出租房是待拆迁的房子，漏雨漏的凶，我的床是湿的，我的书是湿的，几个盆接水也无济于事。我烦恼至极，不停臭骂老天爷。雨终于下的疲倦了，雨霁云散，太阳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我像一只灰头灰脑的兔子，从水窝里爬出来。我开始张罗晾晒床上用品和一大摞被雨淋湿变了形的书本。
我又开始去练摊了。当我把书本刚摆好，本来晴空万里的夜晚，突然变了卦，顿时狂风大作，我还没来得及捡拾被风刮跑的书，接着天地间落下倾盆大雨。我手忙脚乱，把书本往三轮车上扔。这时，一把花伞像空中移动的蘑菇，撑在了我的上空。原来是她——林娟。她一边为我撑伞，一边帮忙把我的书放进车里。当我把车子推到避雨楼角下，我和她最终都成了落汤的鸭子。这时候，我看见雨帘里蹒跚着一道熟悉的影子——原来，老大爷冒雨前来。他来到我的面前就嚷嚷：“今天落雨落的急，看把你淋的够呛！”雨像连线的珠子从房檐上扯下来，我站在雨中冻的直哆嗦。老大爷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深情披在我的身上。我顿时感觉全身一股暖流涌动。过了一会儿，雨零零落落的下了，林娟和老大爷一同帮助我把车子推到路中央，我在雨水中骑上车上路了。
湿了书本蜷缩在一块，我小心翼翼的把房屋可利用的位置全部摆放了书本。老大爷也来帮忙，把我一部分书挪移到他的屋中晾着。经过那场无情雨的洗劫，我的书本全部当废品贱卖了，亏了不少钱。
我很快在城市里找到了一份工作，不再摆摊卖书收破烂了。
光阴荏苒，我离开了打工的城市，告别了老大爷和林娟，回到了故乡。可我无法忘记那段打工的峥嵘岁月，城市里脉脉吹送的春风沐浴着我前进的脚步。我至今身体还氤氲着那段和煦的温情，让我感动着，温暖着，也让我明白，学会感恩，滋润未来的生活。温情无言，大爱无声，让社会和谐发展从城市的上空飘荡，沐浴每一位流浪在外孤独无助的灵魂。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张正旭，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读者》《文苑》《格言》《特别关注》等杂志签约作者。文章见于《读者》《意林》《格言》《青年文摘》《中外文摘》《西部散文选刊》《民间文学》《啄木鸟》《人民文摘》《四川文学》《散文世界》《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