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中文不是“象形文字”之二

为什么说中文不是“象形文字”之二

“象形文字”的第二陷阱就是编故事。以“中”字为例。

有人说“中”来自水帘洞的象形,从“中”字关联的音韵来考证,感觉是不是有点扯。象形就应该从字形上来说明的,而不是从音韵来说明字形。“中”一点都不像“水帘洞”或流水的洞。这故事算是编砸了。

有人认为“中为旂旗旐之属。”于是有人编故事说,两军对垒之间的地界为“中”,清朝吴大澂不满意继续编故事说:“两旗之中立必正。”。显然这个故事也不能让唐兰满意。

于是唐兰在《殷虚文字记》(第53、54页。中华书局出版,1981年5月第1版)上说:“中为旂旗旐之属,何由得为中间之义乎?吴大澂谓'两旗之中立必正’,亦响壁之语,篆形既未显两旗,又何由知其立必正也。余谓中者最初为氏族社会中之徽帜,周礼司常所谓'皆画其象焉,官府各象其事,州里各象其名,家各象其号’,显为皇古图腾制度之孑遗。周礼九旗以日月,交龙,熊虎,鸟隼,龟蛇等画之,亦皆由图腾蜕变而来。此其徽旗,古时用以集众,周礼大司马教大阅,建旗以致民,民至,仆之,诛后至者,亦古之遗制也。盖古者有大事,聚众于旷地,先建中焉,群众望见中而趋附,群众来自四方,则建中之地为中央矣。列众为陈(注:与“阵”为通假字),建中之酋长或贵族,恒居中央,而群众左之右之望见中之所在,即知为中央矣。若为三军,则中军也。然则中本徽帜,而其所立之地,恒为中央,遂引申为中央之义,因更引申为一切之中。如上下之中,前后之中,大小之中等。后人既习用中央等引申之义,而中之本义晦。徽帜之称,乃假常以称之,周礼记常有十二斿,九斿,七斿,五斿,明即中。中常声相转也。而其分别,则十二斿为常,九斿为旂,七斿为旟,六斿为旗,四斿为旐,而中字遂无用为徽帜之义矣。”

唐兰说吴大徵“两旗之中立必正”为“响壁之语”,是因为“中”这个字“篆形既未显两旗”;所以有“又何由知其立必正也”的疑问。不过唐兰也是认为“中为旂旗旐之属”。只是“何由得为中间之义乎?”唐兰与吴大徵有不同意见是因为觉得吴大徵故事编得不够圆。于是自己就再编一个故事。

唐兰说“余谓中者最初为氏族社会中之徽帜。”这个判断也是从“中为旂旗旐之属”的判断来衍生的。

“中”与“旂旗旐之属”毕竟属于不同的概念。那么怎么把两者联系在一起,就有了不同的演绎。于是唐兰就展开了天才的想象。

至于“盖古者有大事,聚众于旷地,先建中焉,群众望见中而趋附,群众来自四方,则建中之地为中央矣。列众为陈(注:与“阵”为通假字),建中之酋长或贵族,恒居中央,而群众左之右之望见中之所在,即知为中央矣。”就纯属唐兰个人的想象了。这种说法缺少典籍记载的支持。

从唐兰的《殷虚文字记》来看,这个判断的来源仅仅是因为字形的推理。而对一个事物的形状事态是会有见仁见智之别的,由此可见这个推论判断并不就一定准确。

来看“《周礼·司常》所谓'皆画其象焉,官府各象其事,州各象其名,家各象其号’。”“《周礼·司常》”这个记载说的是每个族群都有“徽帜”旗号,这就是在说明“徽帜”是族群的标记。“官府”“州”“家”都有“徽帜”来标识。但并不是在说“徽帜”所在就一定是一个中心。也就是说唐兰的这个判断存在不确定性。

读过《周礼·司常》的人会知道这句话前面还有一句:“司常掌九旗之物名,各有属以待国事。日月为常,交龙为旂,通帛为旜,杂帛为物,熊虎为旗,鸟隼为旟,龟蛇为旐,全羽为旞,析羽为旌。及国之大阅,賛司马颁旗物;王建大常,诸侯建旂,孤卿建旜,大夫建物,师都建旗,州里建旟,县鄙建旐,道车载旞,斿车载旌。”

由此可见在当时九旗分别为:“常、旂、旜、物、旗、旟、旐、旞、旌。”。以制作材料、形式与旗帜上的图案来区分。并分别属于“王、诸侯、孤卿、大夫、师都、州里、县鄙、道车、斿车、”。

这个记载说九旗所属不是九个中心,而是人员的分配以及位份职责的所在。“道车、斿车”就说明旗之所在不是指一个“中心”的所在。旗之功用亦与“中心”无关。

《周礼·司常》上面还说:“凡数从政者,巾车掌公车之政令,辨其用與其旗物,而等叙之,以治其出入。”古人是用旗作为一个管理工具,什么样的人聚集在什么样的旗下,这是有明确规定的。这个“治”字就说明了问题。这里的旗帜表达的是号令,不是在表达中心所在。

“显为皇古图腾制度之孑遗。此其徽帜,古时用以集众。”这又是一个推断。“皇古图腾”可以用以“集众”,但并不只有“集众”一个功能。从《周礼》的记载中也能感觉出“旗”或“徽帜”更多的是表达区域的归属以及命令的传达。而不是表达中心的所在或“集众”的功能。“皇古图腾”有族群认,也有族群不认。也就是说这种“集众”的功能是有局限的。而这种来自局限的概念是难以适用于无限的区域。

“《周礼》'大司马教大阅,建旗以致民,民至,仆之,诛后至者,’”这句话的意思我理解是这样的:“大司马训练部落士兵,建立旗号让人追随听命,不听从号令的便杀掉。”这句话并没有在讲“建旗”让人觉得旗子所在就是一个中心所在,因为中心所在才去趋附的。向旗所在趋附是因为获得了号令。其中的概念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中”与“旗”明显是不同概念。即使“以旗致民”是用“旗”来号令民众聚集与行为,并没有表明“旗子”所在便是中心所在。只是在说用“旗子”号令民众聚集排列战阵以及位置与作为。所以“建旗”更多的在乎建立号令。大司马“建旗”通常是发号施令。不是要建立一个中心让大家聚会。我们不能曲解古人经典来迎合自己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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