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年鉴选刊》作品连播(16)】散文诗人档案:周庆荣卷 ​ 魂的标本(组章)

21世纪散文诗·第516期

散文诗人档案

 

周庆荣卷

魂的标本(组章)

约 定

慢慢地,闪电的舌头会濡湿天空的唇。
那时,我以春风的方式和你相遇。拳头在冻土上敲击,如红铁在铁砧上被击打后的火星四溅。时代的干燥不会龟裂我们心中的湖水,童话的海绵里一切应有尽有。
握紧它,花斑蛇会游进草丛。而我们是鹰,是龙,可以飞可以腾跃。
闪电的舌头会濡湿天空的唇。
我也可以用更加现实的方式和你相遇,我是一棵草,你也是一棵草。春雨一下,我们就会变绿,满山遍野的都是我们。
反 讽
我行走的山谷,两侧都是巍峨的高山。
山峰的基础部分属于山谷的外延,清亮的泉水自由流淌,它是山谷中任性的内涵。
被水击打的石头,苔迹真实。
小胖头鱼试图逆水而上,彩蝶飞舞着引导方向。
我行走的山谷,足音真实。
仰头的时候,我看到山峰。
它们在天空的下面,我的目光轻易就能超越。
任何在地面高耸着的,它们经常被榜样引用。
身处山谷,心如果要高,我就想高如天。
山峰也只是天空下的事物?
人迹可至的山谷,它是山峰的反讽。
清亮的泉水自由地流淌,我寻着水声前行,这一次,山谷的内涵事关人间的生命。
魂的标本
——观戴卫写生《建昌古柏》
茂盛的枝叶是多余的,可爱的松鼠和传说中的凤凰是多余的。
生命的丰富已告别青春期的生动,比天空还旷远的岁月,像被汗水浸透的毛巾,生活中的各种力量把它拧紧后,便是我眼前这株古柏的腰身。
被拧干挤压的身躯,它的右侧顽强地绿着活下去的希望。它左侧的枯槁是朽烂的惯性,它终于没能笼统地总结生命。
“生命经常会遭遇这些,历史的和现在的。”
“我就是这样和光同尘。”“他人眼里的沧桑,正是我千年的智慧。”
当我读出古柏想说的话,画家戴卫已经用水墨把它的魂制作成标本。
我承认自己需要这样的标本。
提醒也罢,激励也罢,人过中年,一株古柏是我的宿命,更是我的榜样。
唯有人性不可再被挥霍
——观戴卫画《李逵探母》
这个男人的骨头和血肉隐喻着后来的正义与沧桑。
最可信的忠诚,它应该远离铜号式的发布,它警惕着逻辑缜密的论文。
所有被热爱与被忠诚的,孝,是最初的预言,更是最后的证明。
认真地看这一幅画:母亲老了,心事和慈祥省略了全部的语言;认真地再看:儿子的肩与背必须可以承载土地的逶迤和隆起。
《李逵探母》,戴卫只画母亲的脸和儿子的背影。后来的情节像生活一样为众人所知,他有权让画面静止,任岁月继续向前。
我愿意相信被母爱唤醒的善良将会在人间生生不息,那种路见不平的果敢只是劳动者平凡的日常精神。
热爱与忠诚,唯有人性不可再被挥霍。
老树皮的两面性
老树皮应该咬紧牙关,一棵树的未来在于它的内生长。
岁月的老脸皱纹斑驳,衣服的旧线头提醒着韶华易逝。
树的内部表现仿佛不知不觉中年轻人已经长大,一些老树皮因为忘我地慈祥而被人们尊重。一些老树皮认为自己就是树。
树干的本质因此就要服从于形式?
抱残守缺和老气横秋结盟,树皮的自觉一定要交给刀斧的砍伐?
对年轻的生命祝福吧。
过于沧桑与过于经验,这是老树皮的两面性。而晨曦终将刺破夜幕,太阳会从容升起。
谁是真材,谁是实料?
生活的用途将会轻易决定。
叩 问
——观戴卫写生《老衲叩钟》
我佛,半个世纪为你劳动,不为别的,我只想借你的钟每日三叩。
你的钟是人间与佛界的边际之物。
三分之二是青铜,三分之一是锡。
按照材料学的日常应用,它可以是另一把古时的剑,或者是装饰性的器皿和实现寄托的礼器。但你是我眼前的一口大钟,是古刹每天必须发出的声音。
寺庙是人间走向佛境的媒介,铜钟是媒介之媒介。
我是一个年长的劳动者。
我要每日三叩。
叩呈人间五味的真实,让佛永远是正确的知情着;叩述人与人的差异,除了高尚和卑鄙之外,更多的人只想寻常地活着;
第三叩,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是不痛不痒的普遍的道理,还是对劳动者必将实现的回报的承诺。
我叩钟啊!
在我坦承了一生的言与行,最后的钟声就是我的叩问。
天欲晓,艳阳把祥云画在人间的头顶。
我听到的是这样的声音,佛知否?
子夜的寓言
子夜的窗玻璃上,悬着一只蜈蚣。
我以为它是一条微缩的龙。
它隔着玻璃看我在深夜依旧醒着的生活,我说:你是蜈蚣?
它摇摇头。
它的身体被众多的长足簇拥。
它昂首,让我去历史里寻找它的名字。
我有烈酒一壶。
翻阅旧的资料,蜈蚣泡酒,可祛寒。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真相,那些长足护着一个臃肿的身段,游进黑暗中。
长啸的是我。
夜深时醒着。
像纤夫的号子,引来渊中的龙吟。
当纤夫用双脚丈量完一江之水,
地面就有腾飞。
诗家档案:周庆荣,笔名老风。1963年出生于苏北响水,在北京工作至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我们-北土城散文诗群”主要发起人,湖州师范学院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研究员。曾获2016年《星星》第二届散文诗大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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