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海厦先生亲传弟子跟诊实录!
中医之宝有三:先贤、经典、大医。
远古时期,建立中医体系的那些先贤,其智慧是今人不可想象的,他们留下来的部分精髓,就是中医系统延续千年的经典——内、难、伤寒、本草,至今指导着中医临床,历久弥新。而对这些经典吃得比较透彻的中医师,基本都是历代大医,或称明医。
明医之明,在于医理不昧,济世救人,若大海孤灯,予人希望。在遥远的美国佛罗里达州椰风拂面的桃花岛(梅里特岛)上,倪海厦先生和他一手创立的汉唐中医学院,就是中医江湖里的一盏明灯。
来到这里的主要有两类人:一是各种濒临绝望的患者,二是各地满怀希冀的学子。本书作者林大栋先生正是后者,在这里,他成功完成了电脑工程师和中医师的融合,开创了崭新的学术领域,而其灵感和智慧之源正是倪海厦先生。
林先生在汉唐中医学院只集中学习过三次,每次不过数月时间,但就此踏入中医之门。后来,他与一群英才共创问止中医,开中医人工智能之门,成就斐然,但其基础全拜这三次集训所赐。这不禁让我想起《笑傲江湖》里风清扬对令狐冲的教导,虽只寥寥数次,但却直指关隘,终成一代少侠。反观现在很多学子,积年苦学,临证如盲,问题究竟在何处?
倪海厦先生曾说过,中医不难学,但难找好老师。何谓好老师?简单而言,就是能带你入门的人。
与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中医最难处其实在入门,近代尤其如此。除开中医极其特殊的学习和思维方式外,主要是因为现在“砖家”太多,干扰信息太杂。所以说,这个难,其实难在“机缘”,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对于中医小白而言,选择老师的标准其实很简单:
第一,看他能否治大病;第二,有否临床高手前来拜师。
除此之外,任他舌灿莲花,绝不可信。
与之相反,对于那些喜欢高谈“玄理”,标榜自己擅长治“未病”,却不屑治大病,身边围绕的弟子也多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最好敬而远之。
这本书最大的价值,就是展现了大量疑难杂症的诊疗“心法”,尤其是癌症,而能治各种癌症的人,应该是足够为人师了。但是,心法往往只是寥寥几句,既不文采斐然,也不长篇大论,更不能照方抓药,就只能内行看门道,群众看热闹了。
倪师在漫长的行医生涯中,屡起沉疴,不仅折服了众多绝症患者,而且其弟子中有很多人都是临床高手带艺投师。由于生意太好,佛州当地某些医师嫉贤妒能,想联合起来状告倪师,经相关部门调查后却不敢再打官司,原因竟是唯恐一旦起诉,在众多患者的证明下,倪师之名将一发不可收拾。
人间闹剧,无过于此。
倪师医术,毋庸置疑,然他如何达到这种境界,我们应如何循迹而行,才是此书此评最大的价值。读者若能深悟及此,则林先生和在下之心血不虚耗也。
倪师是典型的伤寒经方派,多以经方愈大病,对经方理解很深,其诊疗特点是“准、稳、狠”。
准:言其辨机之准,直取病巢。
稳:言其持方之稳,不妄立,不轻改。
狠:言其下药之猛,一旦认准,不避毒药,大剂径投取效。
现在很多人喜欢高谈中医“辨证论治”。讲八纲辨证,分阴阳寒热虚实,这也没错,但只是一个大方向,仅凭此就想“效如桴鼓”那基本是痴人说梦。
其实在伤寒经方体系里,核心精髓是“特异性方证”,并非辨证论治,或者说,比粗糙的辨证论治精细深刻得多。正因如此,才能够“准”。
仲景高明之处,正在于他贡献的这些“特异性方证”,说白了,就是一些特殊的舌脉症和某些药物搭配之间的高度相关性(注意,用辨证论治是推理不出来的,很多时候不过是强行给一个解释),只要参数对上了,就是“效如桴鼓”,无须辨证。中医界深谙此道之高手不乏其人,而这也是中医人工智能的逻辑基础。
最重要之处,这并非一时一地一人之评价,而是经过了几千年临床检验的“超级循证大数据”。
只可惜,世人愚痴,认璞玉为瓦砾,但绣花枕头却人人爱。
绣的什么花呢?一个是类似八纲辨证之类“古朴森严”的理论体系,一个是“闪烁着人类智慧之光”的现代高科技。两者都很好看,只可惜,在临床上,很多时候都不好使,临证越久者,对此越有体会。
其实,人体细节之复杂,远超现代科技所能解释,在对细节的解释方面仲景更是远逊现代科技。但是,他留下的伤寒经方之效果在很多时候却远超现代医疗水平。
深思处,正在此。
其实,自然界的很多系统,细节虽然复杂,但是有一些关键点却是相对固定的,比如钱塘潮信、旋涡中心、世风人心。其中每一处细节虽然都是变化无穷,但其整体在一定的时空点却会呈现某种相对稳定的变化。紧紧抓住这些变化,就如在风浪中有了锚点,临证自然够“稳”。
这就是伤寒六经立足之关键。
六经之提纲全是疾病在关键时空点的关键变化,虽寥寥数语,但凭此即可料敌机先,纲领万病。
而这个“关键时空点的关键变化”是无数先贤智慧的结晶,是最核心的临证数据精粹,很难吃透,就如现代高等数学的很多公式证明起来极难。所以,对于普通的初入门者,应先牢记应用关窍,在日后漫长的行医生涯中逐渐领会经旨。这个道理不难,但难倒的多半是聪明人或自以为聪明之人。
会说大道理的人很多,但能否传承并理解核心数据,就是内行和外行的区别。简言之,就是“专家”和“砖家”的区别。现在各行业顶尖公司最机密的技术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些关键数据,获取很难,但应用很易,所以才需要高度保密,而在西晋王叔和以前,《伤寒论》就是中医行业顶级机密。
倪师之高明和高尚,正在于把辛苦领悟的伤寒经旨直接告诉弟子,并且直接让弟子接触第一手临床资料,弟子们一开始就没有乱转圈。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没有开门的师父,中医之路基本无从下足。
注意,《伤寒论》并非重在告诉你为什么,而是告诉你何时怎么做,所以说,《伤寒论》是临证经典,而理论经典是内难。但在伤寒中,无处不蕴内难。
倪师深谙此点,在教授弟子时,并不先谈大道理,而是点出病机转变关隘,在层层递进的诊疗过程中,逐步为弟子们展现经方奥妙。说白了,就是让弟子们踩着石头过河,心中有底,不像有些大夫,“嗯,这个……先抓两副试试吧”。
如此教学,弟子们即使对于医理并未彻悟,但临证已有阵脚,不至慌乱,很快就可入门,至于日后精进,就看各人造化了。而很多热衷于各种玄理的学子,积年苦学,却往往蹉跎半生。
在书中43页“治愈渐冻人”一文中,林先生记录了倪师诊疗之精粹。当时,这位患者是第三次来诊,第一次倪师用炮附子强其肾阳,第二次用生附子强其心阳,此次准备用麻黄发其肺阳。而且,倪师提前预测患者来诊时会咳嗽,后来果然如此,这让林先生大惊。
这就是前面说的诊疗层层递进,可见倪师对患者的气机变化把握非常精准,不见机不用药。先强诸阳之根(肾阳),再强阳气流布之力(心阳),待患者出现咳嗽,表明肺阳变强,可与邪气相争,此时再用麻黄顺水推舟,就可获良效。用麻黄过早徒伤肺气,过晚则变生他症。此时若用清热止咳之药,则变症蜂起。
运用伤寒桂枝汤同样有讲究,阳虚津亏者皆不可用。其他经方也皆有应用之机,而病机如战机,真假难辨,且稍纵即逝,良医之难得正在于此。
在这个医案里,倪师用到了生附子,这个很多人畏之如虎的药。其实,生附子乃仲景之大将,非此难愈重疾。在《伤寒论》中,凡是用附子而没有标注“炮”的地方,都是用的生附子。只不过,现代为了减少医疗事故,大力杜绝生附子的使用,实在是因噎废食。
倪师对此药也情有独钟。在82页“治黑人女性的乳房硬块”一文中,倪师把生附子形容为“深水炸弹”,与炮附子并用对于乳房硬块有很好的疗效。
当然,这对组合并不仅用于乳房肿块,也广泛用于各种肿瘤甚至癌症。对于肿瘤,倪师的概括是“阴实”。简简单单两个字,含义却不简单。阳化气,阴成形,阴邪之气凝聚至极则为癌,非阳气峻猛之药不可破,故而生附子不可废。
在94页“多发性骨髓瘤转肝癌”一文中,倪师再次用到了生炮附子组合,对于骨髓这个病位,还加上了牡蛎,视具体情况可用至30克以上。其实,这就是主力部队和向导的组合,官方术语则是君臣佐使。
在167页的学习重点里,倪师专门提到了生附子对于血癌治疗的重要意义。在53、212页,还记载了生附子也是治愈尿毒症的关键。考虑到尿毒症患者因肾排毒功能衰竭而导致体内阴浊之毒泛滥,用生附子并不难理解。
智者察同,愚者察异,这些东西,就是临床的干货,但活用则效,生搬则死。不管是用于癌症、尿毒症或其他痼疾,关键还是机、量。而这个就无法规范统一了,这正是中医最精华也是最难的地方。
当然,倪师不是只擅长用生附子,其他毒药同样信手拈来。
在23页“患严重癫痫的‘天使症’小女孩”一文中,倪师活用藜芦甘草汤,疗效极佳。初诊时,“小女孩双眼珠都向上翻着,神志不清,口中不时发出如狼嚎般的嘶叫”,经治疗后神志已然清醒。
藜芦甘草汤为金匮催吐之方,因藜芦毒性较强,催吐作用较大,故而临床使用较少。但仲景所立皆非随意之方。倪师对此方的认识是可以排除身体里,尤其是神经和血脉上附着的一些顽痰,对于身体不由自主抽搐类疾病有良效。在书中170和231页还记载了两个类似案例,皆以此方取效。
读书至此,方悟本经之言:“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
人体如权衡,疾病的本质不过是身体气机不同程度和性质的失衡,越重之病失衡得也就越重,所用之药难免偏性越大,而偏性就是毒性。完全不用毒药而想愈痼疾,几无可能。而毒药治病,用之得法则效如桴鼓,反之就杀人如麻。只要洞明医理药理,用药当狠则狠,似惊而无险。明医之明,正在于此。
医理药理皆明之后,治疗自然是应手取效,诊断也是简捷明快。
倪师诊病时随身带有两个小工具:小手电和耳针探棒。前者主要用于眼诊,后者用于耳诊。主要作用就是通过观察体表局部反应点推测内部病机。正所谓“有诸内必形诸外”。比如“瞳孔对光反应不佳一般意味着肾虚”“耳部胆石点压痛意味着胆结石”,等等。
当然,体表局部反应点不仅仅在耳目,全身皆有,尤其是压痛点,很有参考意义,书中26、33、49、157、167页分别记载了各种疾病的压痛点,都是临证精华。
不要小看这个技术。找压痛点其实是切诊的延续,风靡日本的伤寒腹诊流派从根本来说,就是把腹部压痛等反应点归纳得特别细致,至今仍有极大临床价值。嗯……或许这也和唐时传到日本的《康平本伤寒论》没有“平脉法”“辨脉法”两篇有某种关系。
其实,《伤寒论》中也有很多关于腹诊的内容,只是后人有所忽视。当然,诊断时重用腹诊尚可,但不可能全身按压个遍,局部压痛点只是医者有所怀疑后的辅助确诊,先期战略方向的预判还是要靠典型的舌脉症,不要看到倪师善用耳目诊就以为这是他的全部。
前面说过,伤寒经方最精华的地方就是提供了很多“高度相关的临床特异性方证”。注意,这些方证之间的对应并非机械的一一对应,而是高度相关。仲景在描述小柴胡汤应用机要时有一句话“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但这个“一证”往往是淹没在一堆“杂症”里面的,如何把它抓出来,就是医生的本事。倪师对此太过精熟,往往一会即觉,所以这个关键的带有一定“直觉性的前置过程”反倒容易被忽略,而后面的一板一眼的耳目之诊却引人注目。
后来的“中医大脑”,其实就是在大数据支持下,用程序模拟这个“直觉性的前置过程”。中医人工智能未来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我无法预测,但可以肯定的是,超过大多数普通中医大夫毫无问题,在未来,或许没有庸医。仅此一点,就是前无古人,倪师足可载入史册。
而很多名医虽然自身医术高超,但归纳提炼能力不强,不能建立相对稳定的诊疗体系传于后世,由于经验的传承是不稳定的,所以很多中医门派数代之后即逐渐式微,其关键就是没有足够高明稳定的心法,而心法的关键就在抽象、概括、逻辑。
倪师很早就认识到,伤寒经方有着极强的逻辑性(这也是其千年传承的关键),并着手提取了经方里的核心药对,作为经方之骨架,并描绘了药对与舌脉症之间的主要关联,后来又将这些宝贵数据都托付给了林先生,而这正是后来问止中医核心技术“中医大脑”的起源。(详见林先生大作《AI岐黄——中医大脑医案集》)
凡是跟过师的都知道,抄方的过程在所难免,很多人数年随侍,才得师父点滴精髓。正所谓“假传万卷书,真传一句话”,林先生之福缘,实在深厚。
书中所载倪师治疗癌症的例子太多,无法一一叙述,但其中有一例引起我较大注意。在192页“肺癌转脑癌的中年太太”一文中,倪师用石膏治疗患者肺部癌症,对此林先生大为不解,大寒之药怎可去阴实?对此,倪师的解释是石膏“虽大寒而为阳药”。这与我们一般的常识不同。
一般认为,石膏为白虎汤主药,主治大热烦渴,以证测药,应为大寒之性,很多名家也是这么用的,效果也不错。但《本经》所载石膏为:“味辛微寒。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苦焦,不能息,腹中坚痛,除邪鬼,产乳,金创。生山谷。”
注意啊,“主中风寒热”,就是说既可以治寒,也可治热,那么它究竟是寒是热?我觉得吧,问题在于大家的思维过于线性,一个人一定就非善即恶吗?一个药一定是非寒即热吗?
伤寒经方可以寒热之药并用以治寒热错杂之病,比如乌梅丸(这可不是什么驱虫药啊!),连柏对阵姜辛附椒桂,可治久利,其义深于理中类方剂,其中“久利”二字,值得深玩。
既然人可以寒热之证共见,方也可以,那为什么一个药不能自身兼具寒热之性?其实,寒热并非你死我活的僵化矛盾体,也可以是类似阴阳互根互存的一种状态,《易经》坎离二卦描述的就是这种寒热内外共存的有机矛盾体。
或许,我们可待进步之处正在我们最为自得之处。学术境界,一层有一层见地,下不知上,浅不知深,知识即藩篱,无知亦无碍。杏林诸家,自古纷争不断,但后学之人,对诸家共识以及大异之处,稍加留心,或许有所裨益。
为医者不可不知药。当代科技发达,人心不古,中药质量问题对疗效的影响越来越大。林先生自己也说曾遇到过几次换药不换方之后,疗效即大为改观的案例,在185~188页还有在美国择地种植中药的经历,很有参考价值。
古之大医,很多人都自己采药,制药,所以心中有数,而今日之医,很多连中药都认不全。在本书203页,林先生记述了当年倪师远赴四川江油监督制作道地炮附子的过程,其中秘辛非亲力亲为者不可能确知。其实,现在很多药效不好甚至医疗事故,很大程度上是药材采收炮制的问题。那些闭门空谈“辨证”的大师们对此往往是不屑一顾的,但真想深入杏林的学子对此环节切不可忽视。
倪师影响之巨大,不仅仅在于他医术高明,更在于培养出了一批高明的弟子,林先生只是其中之一。在本书文前,几位写序的都是师门高手,在各地医名远播。倪师当年若无金刚钻,怎揽这瓷器活儿?
事实上,倪师筛选、培养、检验弟子的流程非常严格,所以才能师门骐骥并出。一人济世,不过授人以鱼,广育人才,却是授人以渔。若干年后,倪师的心法还能流传于世,必赖众弟子之力。
在书中,除却修学经历,同门之谊也跃然纸上。林先生能学有所成,倪师传承虽然最为重要,但同门帮扶也不可忽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海角天涯的桃花岛上,一群杏林才俊潜心问道,共传岐黄,此情此景,铭心刻骨。愿你我也能拥有自己的桃花岛。
本书虽为随诊笔记,不能面面俱到,但胜在原汁原味,足可抛砖引玉。倪师的临证心得,很多都在他公开的书籍和视频里。若能借此引导更多学子尽早入门,则此书足矣!倪师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