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 我的大学（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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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向楼嘉济老师请教英文。他的房间在教师公寓的最底层，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备课，见我来了，他非常高兴。那时的他已经有七十多岁了，穿着一件蓝色布衫，外加一件淡咖啡色的旧毛线褂。房里的摆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柜，里面散乱地放着一些书，再就是一张办公用的书桌，书桌前是一把藤椅子，再就是有三两把竹交椅。一些袋子乱放着，整个房间看上去比较随便和零乱，床上的被子也没叠起来。桌子上的书零乱地放着。

我取出英语书来，找出文章中我已经做了记号的一些难懂的句子请教他。他很耐心地把句子的特点分析给我听，他说：学英语一定要掌握语法。因为英文和中文的表达方式是不相同的，英文的限制和修饰词往往放在中心词的后面，而中文则相反。所以学英文一定要抓住句子的主干来学，在翻译的时候还原成中文的表达方式。

楼老师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我们平时都十分敬重他。请教之后，我还问他人生、社会方面的问题，比如作为一个有知识分子应该怎样把握自己的人生。

他说：“现在党和政府对知识分子越来越重视了，知识分子的地位也在逐步提高，这对于你们来说是极好的事情。人不能一味去追求钱，精神自由最重要。一个人如果精神不自由、受压迫，那即使给你最好的物质享受也是痛苦的。

“一个老师如果学生尊重你了，即便生活苦一些，吃些粗茶淡饭，也是很快乐的。我们要多做工作，钱不要看得太重，钱不要太追求，过得去就好了。一个人应该追求的是事业，事业是生命的盐，没有盐的食物不好吃，没有事业的人生没味道。一个人如果有了自己的事业，那就会有奔头，没有事业心的人是无聊和痛苦的。

“像你们能够学英文是很好的事体（他习惯把事情说成事体），但要坚持下去。英文比较难学，尤其像我们这样没有氛围的学校，坚持很重要。自己要有一个目标，或者翻译一本书，或者扩大自己的知识面，总而言之，“坚持”两个字很重要，对于学英文是这样，对于其他工作也是这样。

“人的生活要向低标准看齐。吃得好，穿得好都不应该是一个人追求的目标。比如吃肉，今天吃肉，觉得它是一种美味；明天又吃肉，味道就不如第一天的好吃；后天再吃肉，就觉得它不是美味了。只有事业，才是一个人无止境的追求，在事业的奋斗过程中，是其乐无穷的。

“一天到晚想到吃饭的人，一定是无聊的人，你还不如用脑子去想一想别的事体，这样时间就会一瞬而过，一个在做事业的人，他会觉得时间像飞一样的度过，从不会觉得是无聊的。有的人天天看电视、看电影，连看书的时间都很少，他并不觉得快乐，而总觉得无聊痛苦。这是因为他没有在干自己的事业，而是在消磨时光。”

楼老师的话对我教育很大，触动也很大。我觉得他不仅是一位老师，也是一位睿智的长者。我和楼老师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楼老师他也需要备课，我就告辞了。

叶勇挺约我周五的时候到他家里玩，他是兰溪县柏社公社下蒋坞村人。天刚吐出鱼肚白，我就起来了。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世界好像被清洗过一般，空气也格外的清新。吃过早饭，我们乘学校的三轮卡到东阳，由东阳到金华，由金华到兰溪北站，由兰北到红田下车，大约再走上三里路就到了叶勇挺的家了。那时候车费也很便宜，东阳到金华1.80元；金华到兰北0.65元；兰北到红田0.55元。

平生第一次坐这么远的长途汽车，特别是从金华到兰北这条路很不好走，令人害怕，山坡路险，盘山公路，路窄弯多，忽儿飞上天空，倏儿跌下深谷，公路狭窄且很不平整，屁股不停地在座位上抖动，坐车与骑马差不离。

一到兰溪的地界，风情就完全不同了，连风的味道都好像不同了。这里很明显的一个特点是乌桕树多，现正是乌桕籽成熟的季节。有的已经开了壳，灰白色的乌桕籽已一半露出，一串串地挂在树上。这不禁使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大人给我做的一个谜语：

小时穿兜裤，

大时穿开裤，

老来露屁股。

这个谜语的谜底就是乌桕。

看哪，远远近近的，成畈成林的都是乌桕树。池塘边、田塍上、山脚下都长满了乌桕树，每一树都挂满了灰白色的乌桕籽。站在高处往下看，一树一树的乌桕籽，好像是挂着一串串银珠似的，煞是好看。这是祖国很宝贵的战略物资原料，这也是当地农民的摇钱树。

这里除了乌桕树，还有一个特产是杨梅。兰溪的杨梅是出了名的，可惜我来的不是时候，要是在春末夏初的时候来，那就可以品尝到地道的杨梅了。

也许是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有一种强烈的异域感吧。起伏的小丘陵，星罗棋布的古村落，清澈的流水和淳朴的乡民都给我留下强烈的印象。现在也是瓜果成熟的时候，浓浓的果香味从四处飘来，农田里的双季稻已经成熟，金黄一片。旱地里种满了香根草，呈现出一片青青的绿色。

一到这里，我就像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这里环境优美，老农勤劳，是一个极有利于发展农业生产的好地方。

今天还是传统的重阳节呢！可惜我不能去登高望远。在异乡，就更加想念自己的家乡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叶勇挺的父母对我的到来十分欢迎，他们拿出了最美的食品来招待我，我倍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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