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十二年(四)
5、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公社,大队,生产队想得周到!
当我们七位知青到达新乡三队场头的时候,老队长李祝明在场头等待多时。他老人家热情地同大家一一握手,表示欢迎知青来三队插队,场上劳作的社员放下手中农具,替我们卸下被窝行李。李队长面带微笑,略表歉意地说,由于知青房还未砌,你们暂时先在场头仓库西边两间住下,晚饭已烧好,你们先整好铺盖后吃晚饭,我们表示感谢。随后大家进屋,铺板已放好,还有吃饭学习的桌子,櫈子。原来是生产队提前从公社农具厂运回来的,比较简单,有些看上去也不是正规木料做的。
那时农村晚上没有吃饭的习惯(也吃不起饭,口粮少),都喝粥。在场头西山一间钉头屋里,锅里的米,麦糁子粥热气腾腾的,香噴喷的,桌上摆着烧好的角子呼卜页,焖豆腐咸,还有一盘鱼咸(这在当时就不错了)。知青组负责人同队干部短暂的交流沟通和队方负责知青生活的人员对接后,我们吃了下放插队的第一顿晚饭。时间定格在公元一九六八年八月二十七日晚。没有电灯,只有煤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大家围坐桌边,照例先学习几段毛主席语录和最新指示,然后大家谈谈插队第一天的感受,请注意在当时知青组的情况要及时记录上报的,可能有很多人没有这个印象了。知青组负责人强调:现在我们已正式插队了,在一起劳动、生活,我们就是一个整体了,大家要相互团结帮助,也要相互理解和谦让。要同队干部,社员特別是贫下中农搞好关系,虚心认真向他们学习,向他们学习劳动技能,向他们学习朴素的阶级感情。组长还提醒大家,目前我们是睡在场头,不能社员来上工了,我们还未起身,要同他们一样。
此时已近深夜,大家渐渐入睡,四周一片漆黑,大地一片宁静。睡梦中忽听得外边有脚步声,说话声,一看已凌晨四点多一点,东方已发魚肚白,已有社员上场来撕棒头了。我们赶紧起来,顾不上洗脸,立刻加入撕棒头的行列。社员撕的棒头按斤记工,我们撕的不计工分,不时悄悄地扔些给旁边的社员,人家递来感激的眼神。
新的一天开始了,插队第一天的第一件农活从撕棒头开始。
队里专门安排金道宏爹爹给我们烧饭,在场头住的那几个月一直是他烧,直至搬到知青屋。金爹爹,连本队人也不清楚他是哪里人,独姓,身材又婑又瘸,走路一颠一颠地,末婚未育,属五保户,住离场头东边近一里地的一间小钉头屋,人虽残疾,但做事勤热,衣着也整,小屋虽小,干干净净,灶上的锅盖看得出来桐油涂的锅盖锃光发亮,一点油灰也没有。后老人小屋因雨倒塌,就在我知青屋墩子边砌了个钉头屋和我成了邻居,经常帮助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有时就在我那烧饭一块吃。我1979年底,家属八二年离开后仍在,后小屋倒了搬到场头住直至病老,由生产队送终。
早饭过后队干部向我们介绍了三队基夲情况:人口,面积,收入。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队干部还不忘介绍队里有多少地,富,反,坏子女,姓什么,住在什么位置,提醒我们要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不接触或少接触,还要求我们"警惕"他们的动向。我当时想到我们也是此类人员,说不定在我们没来之前,队方己摸过底了。后来发生的事果真验证了我的预测。随后带我们从场头出发,由西向南至公路再向东,队干部向我们介绍了这家姓什么,这块地长的什么等等。
三队从西到东有两里多长,当走到生产队东边,站在公路朝北望去地里一片一片白白的颜色,我们好奇地问那是什么?队干部说这是盐碱,不长庄稼,只长一些蒿草。此地过去叫五里,多少年前有过这样的说法:五里乡,五里光,雨一下,水汪汪,太阳出,冒盐霜,不长粮,没得吃,去要饭,去逃荒。我们下到地里用手指抺点盐霜放嘴里又苦又沑又咸,队干部说这有毒的。我们感到吃惊!陷入沉思!
队干部还介绍虽新乡大队在全公社中比较还是靠前的,但我们三队在全大队最靠后,象六队,一队,两队的知青他们队是好的。这几个队近几年劳动日值都在六、七角,七、八角,我们三队只有三、四角。就从社员的住房来看,我们队大多数人家都是土坯草房,连个砖跟脚都没有,而六队,一队,两队,还有四、五、七队都比我们队好,看房子就比出来,人家有的有砖跟脚,有的全砖全瓦。我们三队没有一家有全砖瓦屋。
看到我们在沉思,在窃语,看到我们有人脸露异色,队干部突然话题一转:你们下乡插队是来"镀金"的,将来是要走的,社员也是这么说的。石破天惊!难道农村的同志是预言家?他们有那样的头脑吗?毛主席是这样说的吗?事实证明普遍的农村干部社员说的是准确的,还不能说是预见。他们后来采取对知青来迎去送是对的,是妥当的,是极具人性化的,也是我想不到的。回到住处,有插友情绪消沉,特别是独子,颇有微词,早晓得不来了,好象投错了胎,然而没有后悔药,既来之则安之吧!
【作者简介】邱丕民,盐城人,盐城中学1966届初中毕业,1968年8月到原盐城县南洋公社新乡三队插队劳动,1979 年回城。1981年起任盐城中学司务长,招待所所长,宿舍管理员兼司务长。2003年任新校区司务长,直至2014年卸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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