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的老成||薛陆成 / 开普饭

老成是一个退休工人，老成住在老城。老成的儿子结婚时，女方提出要在新区买新房，老成专门上门跟亲家商量，说老城住着方便，就医、上学、逛街都在家门口，住到新区，想逛个街还要坐车回老城，一晃一个小时，太不方便。尤其是将来孩子上学，家门口的小学可是市里的重点，自家的小区是全市有名的学区房，单是房价都比其它小区多出好多。要是在小区里买个二手房，让儿子儿媳跟自己住在一个小区，自己每天可以给儿子儿媳做饭，有了孩子，自己帮着看护孩子，儿子儿媳啥都不用管，将来自己老了，儿子在一个院住，有啥事也方便。老成说得诚心诚意，亲家听得不动声色，最后一句话，还是必须在新区买新房，说人家亲戚朋友家的孩子结婚，都在新区买了新房，自己就这一个女儿，结婚不在新区买新房，会让亲戚朋友笑话。关键是儿子和儿媳也是异口同声，一辈子结一次婚，就想在新区买个新房，不想在老城区住，更不想要二手房。唉，老成无话可说，只能答应。

儿子回家开导老成：“爸，你就我一个儿子，你辛辛苦苦一辈子，从农村到城市，就在老城买了这个二手的旧房，我长大了，这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俺同学结婚，都在新区买房，咱要在老城买房，俺同学都会看不起我。再说，你挣一辈子钱，不就是叫我花的，我结婚不花钱，啥时候花钱。现在你在新区买了新房，你儿媳妇高兴，等你老了，跟我们住到新区，不是也省得生气。”老成无语，知道说啥都没有用，只好把一辈子的积蓄取出来，又求亲戚告朋友，借了钱，凑够了房款。房子下来，装修时，儿子又是好言好语，哄着老成又厚着脸皮跟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块钱。老成心里难受，又说不出口，只能自己开导自己，想着儿子说的话，老了能跟儿子住到新区，享受天伦之乐，也算。

儿子结婚之后，一直住在新区，老成和老伴住在老城的老房子。一年之后，孙子出生，老成高兴得跟老伴去新区照看孙子，每天做饭，搂孙子，老成心里乐开了花。孙子三个月大，奶不够吃，老成买了奶粉，天天兑奶粉给孙子吃，孙子胃口好，吃得白白胖胖。一天儿子下班，对老成说：“爸，你孙子晚上哭闹，你儿媳妇晚上老是睡不好觉，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你和俺妈回老城住吧，等你孙子长大上学，你再搬来新区，让你孙子在新区上学，你跟俺妈来新区，接送你孙子。”老成无话，收拾了孙子的衣服被褥，搂着孙子，拉着老伴回了老城的家。

孙子三岁，该上幼儿园了，老成早早地问好了家门口的幼儿园，早早地给孙子买好了书包、水壶，就等着暑假前幼儿园招生时，给孙子报名上学。儿子回家说：“你不用管了，我给你孙子报过名了，你跟俺妈照看三年，太辛苦，以后你俩就不用管了，让俺丈母娘接送孩子。”老成张张嘴，还是说不出话。

孙子大学毕业，儿子来家，跟老成说：“爸，俺妈走了两年了，你一个人在老城住，也不好。正好你孙子谈了女朋友，国庆节要结婚，我在新区看好了一个新房，精装房，买了就能住，你把你攒的钱都拿出来，给你孙子买了新房，等你有了重孙子，你去跟你孙子住新房，帮忙照看你重孙子，咱都住新区，一家人也有个照应，多好。”老成不说话，把工资全都取出来，给了儿子，儿子拿了钱，买了新房。孙子结婚，老成高兴，酒桌上喝了点酒，不知道是酒醉了人，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反正，老成喝醉了。等老成醒来，睁开眼看看，老成知道，自己又回到老城的老房子了。

老成老了，明显地老了，自从孙子结过婚，老成就明显地老了，见了谁都不说话，谁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儿子过节来看他，给他送点东西，他也不说话。儿子站一会儿，就走了。

老成住院了，还是邻居几天不见他下楼，去家里敲门，敲不开门，给老成儿子打了电话，说：“你爸每天都会上午去公园转转的，这都三四天不见他出来了。”儿子回家，开门见老成躺在床上，像是几天没有吃饭，瘦得皮包骨。儿子埋怨老成：“你不舒服，咋不给我打电话？”老成闭着眼睛，不说话。儿子叫了救护车，把老成拉到医院。

老成走了，后事是在老城的老房子里办的。

老成走后，儿子把老成在老城的老房子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