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大讲堂】第十一讲 怎样写游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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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讲 怎样写游记（二）
记游散文常写景，有的通篇写景，这是因为写景乃记游散文的主要内容。优秀的记游散文，都是优美的写景文字，如徐迟的《三峡试笔》、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洛汀的《百里滇池》和碧野的《天山景物记》等。虽然其它文体也写景，但是游记散文对写景要求更高，景物写不好，就算不得好游记了。
记游散文，对写景有多方面的要求：
首先，要能描写出景物的特征。早午晚的景物不同，四季的景物不同，风雨霜雪的景物不同，高山、丘陵、平野、荒漠的景物也各不相同。此一景不同于彼一景，此一山不同于彼一山，此一湖不同于彼一湖，此一树不同于彼一树。景物不同，固然是因为物种、地域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不同，作者笔下的景物也会别具特点。
请看朱自清《荷塘月色》中的一段月光的描写：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泄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①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一一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②月光是隔着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斑驳的黑影，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画在荷叶上。③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和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④”
这段写景文字有四句话：第一句写月光，第二句写叶子、花和云，第三句写树影，第四句写对月色的感受。前后四句话, 都巧妙而又自然地运用了比喻和映衬的笔法，写出了荷塘月色的朦胧、素淡的美，这就是抓住了景物的特征，并艺术地表现了出来。
同样写月色，茅盾笔下的《风景谈》，又呈现了另一种色调。朱自清写的是1927年清华园里的景色，那荷塘月色的朦胧、素淡的美的意境中，自然带有一种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哀愁情调; 而茅盾写的是1942年前后陕北延安地区的景色，请看：
“三五月明之夜，天是那样的蓝，几乎透明似的，月亮离山顶，似乎不过几尺，远看山顶的小树丛密挺立，宛如人头上的怒发。这时候忽然从山脊上长出两支牛角来，随即牛的全身也出现，并不多只有三两个，也许还跟着小孩，他们姗姗而来;在蓝的天，黒的山，银色的月光的背影上，成就了一幅剪影，如果给田园诗人见了，必然赞叹为绝妙的题材。可是没有完。这几位晚归的种地人，还把他们粗朴的歌，用愉快的旋律，从山顶上飘下来，直到他们没入了山坳，依旧只有蓝天明月黑魅魅的山，歌声可是缭绕不散。”
这朱公与茅公这两幅明月图，都是从月光写到影，可是画面迥然不同。前者，月光下的花草树木都像笼着轻纱一样的梦, 一律淡淡的，朦胧的，是一种静穆美。联系作者当年的心境和所处的社会环境，在月光下漫步，瞧着淡淡月光下的景物，尽管很美，但因为时局的纷扰，他心中却只能泛起一种淡淡哀愁中的淡淡的喜悦而已。而茅公则不然。他身在革命圣地延安，情绪是振奋、高昂的，加上月光又是明朗的，所以看到山脊上下来的牛、牧童和搶着犁的农夫，听到那缭绕不散的短歌，画面有动有静，颇富动态美，他便情不自禁地描绘出一幅和平安宁又生机盎然的《归耕图》来。可见，由于心境和所处环境不同，作者笔下的景物也会呈现出不同的特色。
其次，要写出有特色的景物，首先必须做到精细观察。不但要看出景物的共性，还要看出景物的个性。同是名山，雁荡不同于黄山，黄山又不同于泰山。雁荡以峰闻名，以瀑闻名，“雁荡无卧石，龙湫若悬河”，这是雁荡山的特点。泰山以高大闻名，“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这是泰山的特点。黄山又以奇松和云海闻名天下。如果不对名山做精细的观察，是看不出各自特点的。同是湖泊，西湖不同于太湖，太湖又不同于滇池。西湖秀美，太湖宏大，滇池则兼而有之。宋人范仲淹可以说对洞庭湖了如指掌了，他熟悉洞庭湖不同季节的不同景象，所以写《岳阳楼记》的时候，即使他不在洞庭湖，他照样把洞庭湖的景色写得出神入化。请看：
“若夫霆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檣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这是洞庭湖阴雨天的景象。凤怒号，浪滔天，太阳失去了光芒，山岳隐没了形骸，桨断了，船翻了，虎长啸，猿哀鸣，景象凄楚而恐怖。又如：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山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这又是春日湖光美景。波平浪静，水天一色，沙鸥群集飞翔，鱼儿水中游泳，夜来皓月当空，如白璧沉入水中。岸边花草芬芳，渔歌阵阵传来，读这样的写景文字，真让人心旷神怡。
第三、要按一定顺序写景。次序不乱，笔下景物才显得清晰。写景与绘画一样，一幅山水，有山有水有树木，有云有霞有日月，都要一笔一笔地画，先画山，再画瀑布，然后再依次画树画云画小桥流水人家等等。写景亦如此，没有一定顺序，颠三倒四，东一耙子西一扫帚，再美的景色也写不好。写景的顺序有多样，或从低到高，或从远及近，或从外到内，或从主到次，或从整体到局部等等，怎样对写景有利，就按怎样的顺序来写。写景定顺序，还要定好观景的立足点。我们在第二讲里说的“移步换形”，说的是游记的大顺序，整体的游踪和线索。至于每一处景物的描写，还要讲小顺序。比如站在某处观景，把景物写下来，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或左或右，或仰或俯，就是一个小顺序。等到了下一个景点，又看到了新景，要写新景，还要考虑新的顺序。
第四、景物描写更要求生动形象。要做到这一点，作者就必须讲求表现手法，力求釆用丰富多彩的表现技巧来描绘景物。介绍几种表现方法：
一、设喻。
请看齐克笔下的“巫山白云"：
“看十二峰的晨景。啊！真像进入奇妙的仙境一般。白云顺着馨芳的峡风，在峡谷中飘荡，一会儿像雪浪排空，把群峰全淹没了；一会儿又像喷烟吐雾的大瀑布，从天空直泄而下；一会儿就变成条条薄纱，轻盈柔美；一会儿又化作朵朵绚丽的玉莲，展苞怒放。“（《巫山十二峰记》）
白云变幻万状，如此奇妙，怎样捉住这个景象，进而把它们描绘出来呢？作者一连用了四个比喻：雪浪排空，大瀑落池, 这是大动状态；轻盈薄纱，绚丽玉莲，这又是微动样式。这么一比喻，读者就仿佛亲眼看到了巫山险峰间的奇妙白云一样。
二、对比。
在对比中写景，通过对比，描绘景物的不同特点，展示景物的多样性和丰富色彩。对比，可以是一正一反、一明一暗、一美一丑的对比，这种对立或相反的景象对比，可以将笔下景物写得更鲜明、更生动、更别有特点；而相同或相近的景物，也可以拿来对比，那样能比出景物的细微差别，更能使笔下的景物形象生动。比如朱自清在《绿》中写到梅雨潭的绿色时，就信手拈来其他地方景物之绿色来对比。如果作者眼界不宽，到时就比不了；如果作者不具备审美能力，概括不了各自不同的特色，也比不准，比不好，比不生动。朱自清拿什么来跟梅雨潭的“绿”对比的，又怎么比的呢？原来他是这么对比的：“北京什刹海拂地的绿杨，似乎太淡了；杭州虎跑寺近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似乎又太浓了；西湖水的碧波，似乎太明了；秦淮河的绿水，似乎又太暗了。”这么一对比，还是作者描写的梅雨潭的“绿”最美，那“奇异的绿”、“醉人的绿”，才是作者心目中最美的绿色。
三、映衬（包括反衬）。
有时写景，除了正面描写以外，还要用别的景物来烘托、衬托。
四、渲染。
渲染，本是中国画的一种技法，指用水墨或淡色润染画面形象，来加强艺术效果。写作也常借用这种技法。
下面，根据多年游记创作的体会，我把游记写作归纳了几种类型，并且以我的游记作品为例文，对几种类型加以讲解。这几种类型是：
第一、以游踪为线索，在移步换形中抓住景物的特点，赋予象征意义，我称之为象征型游记。
第二、以拟人的笔法生动记叙、描写景物。注意这不是单纯描写某一景物时所用的拟人修辞技巧，而是作者对通篇作品的一种艺术构思。我常常赋予景物以丰富的情感、独特的视角和敏锐的触觉，谈古论今，发思古之幽情，抒颂今之豪情，姑且称之为拟人型游记。
第三、以游踪为线索记游，在移步换形中，步步寻觅、观赏、描绘最富意义的主体景观，揭示其深刻内涵，体悟其哲理意味，创造其优美意境，称之为意境型游记。
第四、以游踪为线索，在遗址、故地、旧居的游览中，凭吊历史，评说古人，称之为怀古型游记。
第五、以某一地区为游览对象，全局统筹，局部着眼，分镜头形式一章一节地记游，从而展示全景区的自然与人文景观, 称之为全景型游记。
主讲人简介
张宝树，1942年7月20日生，男，汉族，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家》（纪实）签约作家、河北省散文学会常务理事、天津散文研究会名誉会长、《散文福地》杂志主编。
1986年5月26日《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处女作《觅春》，从此开始文学之旅，先后发表作品数百篇，200余万字。结集出版的作品有：《中国现代寓言赏析》，散文集《生命的辉煌》、《走近真实》、《幸福在彼岸》、《张宝树散文精选》，报告文学集《寸草春晖——来自教育的报告》，文化随笔集《造神史话》等。代表作品和获奖作品有：《雁北魂》收入《中国游记年选》，《口琴声声》入选《当代散文选萃》，《生命的辉煌》获全国“红玫瑰”散文大赛优秀奖，《感情的香味》获全国“人间真情”征文大赛一等奖, 《生命之旅》获天津市第四届“文化杯”散文一等奖，《爱的天平》获天津市第五届“文化杯”报告文学一等奖，散文集《走近真实》获天津市第十一届“文化杯”最佳散文集奖，《这个女人让我心静》获河北省散文名作一等奖，报告文学集《寸草春晖》荣获由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主办的报告文学大型征文一等奖。
1986年与著名作家袁鹰合作主编《当代中年作家散文选》（31万字，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发行），1992、1994年先后主编“中国当代美术家”传记文学丛书两部《耗牛、骆驼、雄鹰》和《一 代宗师——林风眠》（共计48万字，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发行），2000年与著名学者、作家林非合作主编“大视野”散文随笔丛书12部（170多万字，天津社科院出版社出版发行），2002 年主编“鲁迅年”文学丛书5部（88万多字，远方出版社出版）, 2010、2011年先后主编老年人散文集《为自己鼓掌》和《心灵盛宴》，计60万字。
1995年郑重入选《中国文艺家传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0年入选《世界华人文学艺术界名人录》《中国专家大辞典》，2001年入选《中国当代文化艺术名人》（作家出版社），2006年入选《中国艺术家宝典》，2010年8月荣获“国家最高当代文化名人”荣誉称号，2011-2012年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多种文化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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