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母亲的教诲

帝力于我何

母亲出生在一户贫苦农民家庭，十七岁嫁给父亲，穷家对穷家，门当户对。

旧社会，女子早婚很正常，不过还有一层意思，贫穷人家，早把女儿嫁出去，少一个吃饭的人，以减轻家庭的负担。

小时候，好去外婆家住，外婆疼女儿，对外孙分外亲昵，住起来就不想走。常常是，下雨了，外婆家的草房到处漏水，用几个盆子四处接水。贫穷人家，连草房都修补不起。母亲出生在这样一个贫寒的家庭，没上过学，不识字。虽然过早担负起养儿育女的重担，但是，母亲记忆力好，有很高的悟性，博采众人的生活经验，说出话来有板有眼，富有哲理性，说不上治家格言，也是生活的至理。一生中，得益于母亲很多教诲。

母亲说：“吃不穷，喝不穷，打算不到步步穷”。说的就是处家常过日子的规划，有限的财力，就要有最优的使用规划。规划得好，吃了喝了，也不显得紧张。于是，母亲又说了，“家有万贯，不如日进一串”。家业再大，只出不进，终会败光。每天有进项，虽不多，也能聚沙成塔。

穷日子，饭都吃不饱，还得从牙缝里省出一口，用来置买一些生活用品，饿一点，死不了人，日常用的东西缺少，就作难。所以，母亲说：“能买吃亏物，不买便宜嘴”。吃的东西虽便宜，吃了就没有了，用的东西买亏了，但是能长久使用，给生活带来方便，看似吃亏，也不吃亏。

穷日子，节俭很重要。母亲说：“烧锅不出头，一年省头牛”。就是做饭烧柴草，不可填入锅灶太多，多了就是浪费，别小看这一根一根的省柴火，一年省下来，也是个不小的积存。母亲常责怪父亲大手大脚的不会过日子，说他是，“有柴一笼，有米一顿，不会虑后”。过日子得“虑后”，是母亲挂在嘴边上的话。不懂得细水长流，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愁上头，不为长远思虑，日子怎能过得好？

母亲常唠叨，人活在这世上，要学点本事，两手白捉，日子不好过。母亲说的是，“自己的能处使不完，别人教的能处不够使”。自己多学点本事，行动处事就游刃有余。遇事没主张，去讨教他人，靠别人指点，是被动的，应对变化会慌了手脚，难以应付。这就是，平日不烧香，临时报佛脚，佛也不灵。我家祖上没留下多少遗产，父亲不善于持家，日子过得穷，常被邻居看不起，起码说，在左邻右舍中，我们不是一户重要人家。农耕社会，家与家之间依赖性很强，摇楼撒种这样的技术活，需要协作帮忙，要相互使用农具，因为穷，我没有家传的大型农具，父亲对农活又不精通，邻居都不太热心与我家结合，常常受人冷落。母亲说：“亲巴富，邻巴穷”啊。一句话说出了人间亲疏冷暖，邻里之间，你比他富有，他就显得寒酸，又怕你以富欺人，所以，他不巴望邻居富有，你穷了，他就有了优越感，所以，邻居巴望着你过得不如他。恨人富，笑人贫，自古常理。亲戚之间，谁富有了，可以得到帮衬，所以，是亲戚都巴望着富一点。母亲说：“有三家穷亲戚不算富，有三家富亲戚不算穷。”对于别人的冷眼，母亲没有怨恨，母亲说：“是龙都有三分水”，不要看不起人，都有用得着的时候。

母亲说，“能在人下为人，不在树下为树”。木材在农耕社会是重要的生活材料，一个家庭院子里养几棵大树，可是一笔很大的财产，所以把树种好也是一门学问。人在人下，三十年河东转河西，争口气，说不定一个鲤鱼翻身，就活出了人样。在大树下种树，是长不起来的，这是种树的经验积累，是积财啊。母亲为人处事，能在人下为人，就是宽宏大量，不为一句话，在一件小事上，非争个上下高低对错，这没必要，得让人时且让人。为芝麻绿豆小事纠缠不休，伤了和气，和他人较劲死磕，小事闹成大事祸事，日子就过不好。所以，母亲说：“争气不养家，养家不争气”。人家比咱富，住的青堂瓦舍，是人家祖上留下自己挣下的，咱住的茅草屋，是咱祖上没这个积德，自己本事不大，慢慢来。母亲说：“人比人，气死人”。知道自家有几斤几两，不攀比，过好自家的日子就好。母亲说：“远敬衣帽近敬人。”做人做的是人品，穿得再好，人品低下，了解的人都知道里边藏的是臭皮囊，也不敬你，只能在外边招摇撞骗。

在吃不饱饭的日子里，母亲劳累最多，吃的最坏。母亲乐观地说：“填坑不要好土”。母亲呀，你这比喻太残酷，你是忽悠自己，麻醉自己。肠胃这个“坑”要的是好“土”，没办法，穷困的生活，哪里有“好土？”只能不管啥“土”填吧，苦了你自己。听着母亲这些治家俗话，我们一天天长大，让我们学会了怎么做人做事过日子。母亲这些治家俗话，虽不见经传，却是过日子的真言，让我们这个家受益匪浅，从母亲嫁到我们家，我们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