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石 || 洛市攸洛楼下：曾忆旧时书声远

季节走到尽头，原野从青绿变得暗哑。时晴时雨的天气，给天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越发感觉眼前的世界迷茫而寂寥，让人慨叹岁月的喜怒无常。

过了洛市集镇，沿着通往罗山的公路继续南行，约莫十余里，路旁矗立着数排崭新的楼房。楼房往前不远处有一座候车亭，从候车亭对面一条小路拐进去，眼前一村豁然：排列整齐的传统建筑，村前宽敞的广场和长条形的门前塘，似乎就是记忆中的传统村落，寂静而古朴。偶尔有行人或车辆驶过，唤醒了村庄的沉寂，从老宅或巷道中探出几个人影来，告诉我们：这里还住着人呢。是的，这里曾经书声鼎沸、冠盖如云、车马如织，是洛市地区重要的人文胜地。它就是攸洛村委会楼下村，村民以黄姓为主，是丰城沇江黄氏重要的分支之一。

沇江黄氏世代为丰城望族。其始祖可追溯到东汉时期的黄香。黄香（约68-122），字文强（一作文疆），江夏安陆（今湖北云梦）人，东汉时期官员，“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故事的主角。黄香9岁时，便知事亲之理，名播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香”，后任郎中、尚书郎、尚书左丞，升任尚书令。其子黄琼官至太尉，封邟乡侯，卒赠车骑将军，谥忠侯。曾孙黄琬、黄盖都是鼎鼎大名的历史人物。

黄琬（141-192），字子琰，早年时即聪慧善辩。历官中郎将、议郎，出任右扶风，征拜为将作大匠，历任少府、太仆。后出任豫州牧，讨平寇贼，安定一州，政绩为天下表率，封关内侯。董卓秉政之时，征召黄琬入朝为司徒，又迁太尉，进封阳泉乡侯。因与杨彪一同反对董卓迁都长安而被免职。不久拜光禄大夫，转任司隶校尉，与司徒王允等共同谋划诛杀董卓。李催、郭汜攻入长安，收黄琬下狱，不久遇害。

黄盖（生卒年不详），字公覆，早年为郡吏，后追随孙坚走南闯北，历事孙坚、孙策、孙权三帝，是东吴猛将。建安十三年（208）赤壁之战时，黄盖和周瑜出演了“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前往曹营诈降，趁机以火攻大破曹军，以功拜武锋中郎将。不久武陵蛮夷反，攻打城邑，黄盖以五百人，放其半入，拦腰截击，大破诸贼。后平讨长沙益阳县山贼，加偏将军，官至武陵太守，定居于零陵泉陵（今湖南永州零陵区）。

黄盖数传而迁往秀州（今浙江嘉兴），又数传而迁金华（今浙江金华），传至黄香第十八世孙黄瑕，唐末五代时，任丰城县令，任满后准备回到金华老家。其时兵乱四起，有家难回，便干脆在丰城沇江定居下来，成为丰城黄姓重要的支派。

沇江黄姓的发源地在秀市镇大畲村。进入宋代后，黄姓族裔诗礼传家，人才辈出，或以文学名，或以武功显，或以节义著，或以科第举，相继出现十余位进士及第的高官显宦，故后世有“九贵联芳”的美誉，坊间亦有“九子十尚书”的流传。黄瑕曾孙黄万（961-1039），字至数，官授北海令，于淳化二年（991）从沇江徙居攸洛磨下仁塾庄，为攸洛支黄姓一世祖，揭开攸洛黄姓新篇章。

黄瑕次子黄登（990-11054），字仲升，授青州推官，不久知青州事，后官至兵部尚书。其后簪缨继世，仕宦众多，成为当地望族。十传至黄瀛，再次荣登金殿，位极人臣。黄瀛（1150-1227），字季海，号勉仲，宋淳熙五年（1178）姚颖榜进士，初授翰林院修史学士、经筵讲官，次授诸司审经，历升礼部尚书、诸司审纪兼焕章殿学士、朝奉大夫。庆元二年（1196）上“敬天、法祖、点奸、进贤、屯田、水利、康国、保民”略十七条，切近利害，受到宋宁宗的嘉赏，授上柱国兼太子太师（正一品），谥文穆，赐蟒袍玉带、金杯玉盏，封赠三代。

黄瀛之子黄直方（1194-1286），字立父，袭恩荫授零阳（今湖南零陵）知县，后升宝庆府（今湖南邵阳）推官，兼摄军务。因治郡有功，加封大夫。其时已是宋末，元兵挥师南下，各地官员望风而逃。黄直方意欲提兵抵抗，无奈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只得解组归田。回到家一看，村庄早已浸泡在茫茫洪水中，一打听，其弟黄直臣也迁往奉化乡余家庄中源桥。黄直方一声叹息，不得不放弃故址，在距村庄不远一个叫下塘美里裤的地方重新择基建宅，把乡亲邀集起来，一起安家落户。美里裤即是今天的攸洛村委会楼下村，黄直方被尊为楼下黄姓一世祖。

虽然搬居新基，诗礼传家的门风不改。黄直方之子黄仪（字兴诗）曾授承节郎；孙黄翊（字羽立）授新安知县调任长宁知县；曾孙黄善（字秉彛）授中奉大夫；五世孙黄勉（字必求）任曹原知府。黄勉之子黄可，字德中，号心隐，授韶州学正，升征东道儒学提举。黄可自幼颖异，才敏过人，尤擅长文学，与元代著名文学家揭傒斯是同乡好友，又是文坛至交，揭傒斯甚至亲自做媒，把侄女嫁给黄可四子黄宛。揭傒斯还为黄可撰写墓志铭，铭中称，黄可任提学时，“适部道督邮巡查州邑，必索贿赂，吏白于公曰：今督邮来邑，必索贿赂，若不与，必受参罚。公曰：我居官秋毫无犯，何有赂乎？公夜思之，即解印绶授之总督，遂致仕，隐迹不仕。”也是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耿直汉子。

黄可退隐之后，在家里兴建“四印堂”，写有“百战不如一忍，万言不如一默”的家训悬于门庭，告诫子孙后世勤修身慎处世。黄可生有七子：尚敬、尚志、尚忠、尚真、尚德、诚己、思谦，自此人丁兴旺，家运昌隆，并由此支分派别，分迁各地。进入明代后，攸洛黄姓再次簪缨奕世，远近闻名。黄尚真五世孙黄志英（1436-1516）生子六人：栏、桂、楷、椿、桥、相，三子黄楷（1459-1536）字大正，号澹园，赠承德郎。其子黄潮（1474-1558）字信之，号罗山，恩贡进士，授北京南诚正兵马副指挥，转升四川雅州知州。黄志英四子黄椿（1468-1545）授登仕郎，生子黄渐，黄渐（1495-1573），字序之，别号长溪，初任湖广兴国州渔课使，继升仪真县主簿。黄渐两任不得志，慨叹道：大丈夫不为万户侯，当作千金子，何必拘守担石之禄哉？于是辞任归家，优游余生。

黄渐生子三：裳、表、襄。黄裳（1522-1566），字廷吉，别号西渠，16岁中秀才，之后一直科举不顺，便放弃儒业，在家创建“西渠书屋”，花重金延明师，严课子孙。黄表（1528-1570），字廷中，号守吾，授礼部铸印局儒士，考授尚宝司未赴任。黄襄（1530-1610），字廷相，号肖溪，生平笃学不倦，文学渊源深厚，也是因为屡试不售，屈就当上了万安五云驿宰（驿站接待）。没多久，觉得这个职位太无聊，无法施展才华，于是辞官归家。1588、1589年持续旱灾，出现大饥荒，灾民载道，黄襄开祠施粥，赈济灾民，前来就食者络绎不绝，“劈仓出谷近万”，拯救灾民无数。

楼下村面南背北，呈东西向分布，有三个门楼出入。总门是一座木牌楼，另两门则是砖石牌楼，分别有“柱国第”、“金台总牧”的坊额。村后东西两侧各有一棵硕壮的古老樟树，树径约有六七个成人合抱，树冠巨如华盖，是很多人记忆里纳凉玩耍的好去处。村内老宅凋零，巷道冷落，很多人都把房子建到了村庄东北侧的马路旁。承载了八百年历史的古村，正在悄无声息地淡出年轻一代的视野。

有多少人为了梦想背井离乡，早已不记得故乡的模样。但不管走得远与近，故乡就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人们去重新认识、重新找回曾经的记忆。

资料来源：《攸洛黄氏族谱》、《丰城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