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李吟/嘴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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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吟
“啪”的一声，花开纸上。
那是什么花？一朵“嘴唇花”，姜辉命的名。姜辉是位大学生，取的名儿多文明，多美妙，还有那么一点儿矫情或玄虚。那嘴唇花是从姜辉的师傅嘴里吐出的。师傅吐罢问姜辉，好看吗？姜辉憨笑，说那是嘴唇花，当然好看。师傅说那好啊那好啊，你就把嘴唇花舔了吧。姜辉一惊，脸发涨，颈项鼓起来，下巴上那颗大黑痣瑟瑟抖颤，他好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姜辉拍拍脸，对师傅说：“师傅，你这嘴唇花我不能'那样’。我是你徒弟。”
师傅姓罗，一脸络腮胡，诨名罗大胡子。师傅喝一声：“咿呀！'那样’？正因为你是我徒弟，我才让你'那样’。古代的故事你没听说过？徒弟出师时想要得到真传，就得按师傅的要求做。师傅会法术，会咒语，秘诀就在口水里；徒弟把嘴唇花'那样’了，就得到了真功夫。你必须'那样’。”
姜辉才二十二岁，脸还比较嫩。他听了师傅的话，嫩脸一红，一白，又黄了，说：“师傅，我虽然说成是嘴唇花，但它依然是口水。古时的传说归传说，我也听人讲过，也许真有你说的那些做法。现在是2020年了，不是古时候。”
师傅摩挲络腮胡，嚓嚓地响，问：“你不听师傅的话？你厉害呀。”
姜辉摇头道：“脏呀，我怎么能'那样’呢？师傅，你肯定是喝酒了，你醉了。”
师傅眼一横，说：“我没喝酒。你认为我是疯子？”
姜辉下巴上的黑痣一抖，摇摇欲坠，说：“师傅不是疯子，我也不是傻子。我要你的秘方，你却要我'那样’这嘴唇花。师傅，你到底怎么了？”
姜辉说的秘方，是做板栗鸡的秘方。姜辉大学毕业后，考上了一个镇政府的公务员，未接到上班通知前，便在师傅的饭馆学厨艺。姜辉的父亲去世后，母亲精神有些失常。母亲要姜辉去她表哥的饭馆学厨师。表哥就是罗大胡子。姜辉听妈妈的话，真的来到饭馆学厨艺。他学了半个月，今天接到通知，再过三天要去乡上报到了。他离开饭店时，问师傅，他做的板栗鸡为何没有师傅做出的味道好？师傅的秘诀在哪里？他万万没想到师傅要传给他的秘诀，居然在口水里。姜辉觉得荒唐，有些恼火，但不想得罪师傅。
姜辉怔了片刻，微笑道：“师傅，我走了，我还得去给妈妈买药。”
师傅问：“你不要我的秘诀？”
姜辉答：“我不要你的秘诀。”
师傅吼：“你真的不'那样’？”
姜辉答：“我真的不'那样’。”
师傅哈哈一笑，说：“那你吐一朵嘴唇花我'那样’吧。”
姜辉大惊，大黑痣耸动几下，身子一动不动。
师傅又哈哈几声，说：“我是粗人，吐出的是痰，是脏货；你是大学生，吐出的是墨，是思想。”师傅从桌上取过杯子，喝口水，继续道，“今年闹疫情，我饭馆里生意差，我要求一些荤菜减少分量，你说不行，生意不好但不可小气；我要辞退两名工人，你说不能辞退，越艰难的时候越不能撵走工人；你还让我把空着的那间房腾出来摆上座椅和麻将桌，客人可以随便去玩儿，不收钱。人气旺了，店里生意就好了……你的几个建议都正确，我听了，店里的生意真的不错了。姜辉，你若是吐出嘴唇花来，肯定比我吐得更漂亮。我多想有你那样的文化和智慧。”
姜辉的脸红了，大黑痣也亮了。他说：“我不会吐。你是师傅。”
师傅哈哈大笑，络腮胡张扬一脸，喜色盎然。
姜辉脸色发黄，他低下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师傅问姜辉：“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为难你？”
姜辉一怔，摇摇头。
师傅说：“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你遇事不果断，心太善，生怕得罪人。你马上参加工作了，我得考考你，也算是提醒你。我吐的是口水，不是什么嘴唇花。你不'那样’，是对的。”
姜辉的脸又红了，摸着下巴上的黑痣不说话。
师傅指着地上的白纸，说：“姜辉，你刚才只看到我的嘴唇花，但没留意那张纸，你细心看看。”
姜辉盯着地板上开着嘴唇花的纸。
纸是师傅吐嘴唇花前丢在地上的。
姜辉蹲身捧起纸，上面有两行字。
姜辉下巴上的黑痣颤动着，他哽咽一声：“谢谢师傅！”
作者简介
李吟，男，重庆市巫溪县人。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在《四川文学》《北方文学》《飞天》等报刊发文数百篇。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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