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艳波 ▏三只川耗子的故事

作者 ▏黄艳波
这是一张三十年前的老照片,看着照片里的三个小伙伴:西西、阿杜和我,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我们仨曾是四川师范学院地理系90级的同班同学,也曾是苏式小木楼214寝室的室友,更是按农历属鼠的川耗子。
那些年,与同学们在南充市相遇相知,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些欢乐的回忆,一直清晰地留在我心底。在后来的漫漫人生路上,舍不得忘,又怎能忘?

西西是从西昌市来老鼠精,长了一张新闻联播主持人的脸。她永远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引领我们生活的新潮流。当年在我懵懂时,她什么都懂,她懂念书时可以胖,毕业后必须瘦——而我刚好相反;她懂化妆术且专挑男票在楼下等得双脚跳时,她还故作镇静端坐桌前描眉画眼——而我至今素面朝天,学不会化妆;她懂及时斥巨资引进隐形眼镜,换掉呆板的有框眼镜——而我至今脸上挂着有框眼镜,还担心隐形眼镜把角膜磨穿;她懂学习之余陶冶情操,积极参加学校的吉他弹唱培训班——而我有空只懂吃睡逛街或发呆;她懂尊敬老师,说话有分寸——而我为小事任性顶撞系主任,把向来慈祥的老头气得满面通红。最最重要的是,西西还会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会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我说普通话的水平,只比那些hf不分的同学好一丝丝儿。她后来真的回西昌去电视台播了新闻,后来播成了主任,再后来播到了成都。
前些年的一天,我在成都街头偶遇过西西。我感叹西西依然是精气神十足的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春不老啊!
阿杜是从南部县来的淘气王,是一只比我小一天的腊月鼠,一个令我爱恨交加的死党。她光吃不长肉,身患“小儿多动症”,其斑斑劣迹罄竹难书:她雨天逃课,独自背着书包,淋着小雨,漫游舞凤山;她只有两双球鞋交替穿,要等她妈来校看她时把球鞋带回家,洗了再带来;她走路一步三蹿,在宿舍楼梯上两次不小心摔坏装满开水的热水瓶;她洗裤子方法独特,至今无人超越:她把裤子浸水一秒,直接从盆里捞出裤子挂起就晒;她拒收某同学辛苦熬夜写的几千字情书,害得负责送信的我送不出信,又不好意思退货,还禁不住诱惑偷看信件犯罪;她毕业试讲时害羞,整个人钻到讲桌下面看不见,逗得台下充当学生的我们哈哈狂笑。她有次为某事,和我对坐在体育馆边石凳上,吵得炸了天。吵完两人都气得胸口“拉风箱”,喘粗气!她“拉完风箱”又任性支使我去男生寝室叫她的蓝颜知己来散心。而我还真的屁颠颠长途跋涉去请了她的“解语花”来。
这个留着短发,桀骜不驯的假小子毕业后一夜之间成熟了。后来听说她结婚了,比我早两年生娃了,成了高中文科班的班主任了,教学本领呱呱叫,养了一个乖乖女。所有的这些,我只是听说,一直无缘见证。直到前些年用了微信,我才和阿杜接上了头。我们终于在微信上相会,偶尔也相聚。如今的阿杜留起了长发,但本质没变,她还是那个风风火火闯九州的假小子。
我是来自郫县的小豆瓣,腊月的耗子油水多,所以长得一副腐败模样。我打娘胎就嘴馋,当年我在我妈肚子里喝过腊八粥,感觉味道不错。等不到第二天天亮,凌晨就溜到了人间,自此心心念念着那碗粥。经过17年的不懈努力,终于考上稀饭学院,一举实现了一辈子喝粥的伟大愿望。
有一次,我在稀饭学院食堂早餐时打了半斤饭(其实就是一两可以照镜子的稀粥,和两个号称二两重,但“人比黄花瘦”的小馒头),被班上男生现场发现,从此我多了一个外号——“小饭”(桶)。在毕业后的二十多年里,我孜孜不倦,从“小饭”修炼成为了“大饭”。为了适应不断扩张的体积和表面积,我的内心也越来越强大。
记得这张照片拍摄于1991年3月,当时学校安排我们到师院附近北湖公园去义务劳动拔草。现在人们进北湖公园免费,但当年进去还需花两毛钱买门票。两毛钱在当时不算小数字,周末看场校内电影或跳场舞才只需三毛钱。那天劳动完,我突发奇想,决定在北湖公园照相纪念我当天为人民服务。西西和阿杜也要求同照,我们三人遂成此照。

看看照片上的我们,还是十八九岁奔二的年龄,丑旧的衣服掩不住青春的朝气蓬勃。我们满脸的胶原蛋白,眼里都有明亮的光。我们以为青春的岁月很长,世界都是我们希望的模样。
而今我们都已奔五,四散在各方。最美的时光已过去,力不从心的我们,脸上早有了细小的皱纹。我们的眼神不再清亮,变得沧桑,每个人的故事都很悠长。只是,那些酸甜苦辣,又能说给何人听?也只有,独自细细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