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在一起》 | 作者 吴静
《永远在一起》
吴静
独自带孩的职场妈妈，常觉得时间不够用，精力也不济。于是，劳累一天后，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赶紧忙完赶紧睡，因为第二天，还有大宝五点多的闹铃，会准时抵达头昏脑涨的耳畔。
尽管每晚钻进被窝后，我已睡意沉沉，但小宝总是精力充沛，不肯立刻睡觉，非要说东道西的聊聊天，难得有专属于他的时间，也就纵容他这个习惯，今晚也不例外。
“妈妈，你什么时候死啊？”小宝露出脑袋，挤向我的枕边，笑盈盈的问。“啊？”怎么这么惊悚，这该是多突兀的话题啊！瞬间我睡意全无。
“不知道”，我没好气的回答他。“那你，不能不知道”，一脸纯真无邪的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我怎么解读？一时没头绪，真是不知怎么回答。
“我就是不知道”！干脆利落。“那你估计一下嘛”，他奶声奶气的追问，不依不饶的嘟起了小嘴。
有这么问自己妈妈的吗？真是让我无语。“那就大概七十岁吧”，看他忽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只好这么将就一下。
有了这个答复，小宝立刻安静了下来，转过身子平躺着，面向天花板，呆呆的不言不语起来。“怎么了？”看他突然不吱声，让我又吓一跳，怎么跟一个还在幼儿园的孩子，讲这么严肃的事呢？
他并不理我，继续发愣。正当我考虑怎么措辞，去给他讲这个沉重的话题时，他突然兴奋的爆发了一句:“太好啦！妈妈死的时候，我29岁！”好嘛，原来是在心算减法呢，可这是啥话，看他突然间兴高采烈的，真让我哭笑不得。
“妈妈，其实你65岁就可以死”！他急切的嚷起来，语速又快，神态又激昂。这话说的，真是越来越离谱，差点没把我噎死，真不知他小脑袋瓜里，都装的是啥。
“为啥啊？”我气恼到无语，反而笑了出来。依照我们母子感情，他不该这样啊。“是这样的妈妈，等我有钱了，你就可以死啦！”他兴奋劲不减，高亢有力的甩出来这么一句话。
啊？我再次目瞪口呆。怕他说错了，又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跟他确认，他还是这么坚定的说。“等你有钱了，妈妈就可以死了，是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或许是我的笑声感染了他，他也跟着笑起来。见我一直在大笑，止不住的笑声太反常，他渐渐停下笑，有些惶恐和羞涩的凝视我，“妈妈，你笑啥？”他不安的问。
“妈妈笑自己啊，怎么养出个白眼狼，等你有钱了，不让妈妈享享你的福，却让妈妈死，妈妈能不笑话自己吗？”尽管童言无忌，但我还是又好气又好笑。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我有钱了，你再死！”他赶紧辩解，一急就涨红了脸。这不还是一码事嘛，自己有钱了，就让妈妈死，这天聊的，真让人心碎到无处可躲。我不接他的话，这越描越黑的解释，还有他涨得红彤彤的小脸，看上去滑稽可爱，更让我狂笑不止。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等我有钱了妈妈再死，我就不怕了，你想想，你65岁的时候，我就大学毕业啦，我开始挣钱了，可以给妈妈买长生不老药了呀，妈妈吃了就永远不会死啦！”
刹那间，突然觉得时空都安静下来，静的仿佛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心跳声。我恍然大悟，原来，奥秘是藏在这里。这真是个细心又体恤人的好孩子，怕我走的太早，自己还没来得及挣钱买长生不老药呢。
我打趣道:“可那时候，你都娶了媳妇了，可能忘了妈妈呢”，“不会！不会！我不娶媳妇”，“那怎么能行，大家都要娶媳妇的，你也要娶媳妇才好啊。”小宝呆了一下，立刻又神采飞扬起来:“没事儿的妈妈，我记得回咱家的路，我买了就赶紧给你送来！”
孩子的话，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真是纯到无法再纯，浓到无法再浓。真想抱抱这个早熟的他。
“妈妈，你要等我长大，等我大学毕业，我会给你买长生不老药，那样你就永远都和我在一起了！”“嗯，好孩子，妈妈相信你！妈妈等你长大，等你大学毕业后去挣钱，给妈妈买长生不老药！然后我就永远都陪着你啦”！“妈妈你可要说话算数啊”，“算数，来，我们拉钩钩”，拉完钩，他才如释重负，“妈妈，我爱你！我爱你有从咱家到宇宙黑洞，无限个来回那么长”！知道的还真不少，这誓言，真比黄金还珍贵！
说完，他探出小胳膊，越过自己的热被窝，伸向我的被筒，轻轻挽住我的脖颈，紧紧的把我搂住，就像我给他讲睡前故事时，紧紧搂着他的姿势。
我静静配合他的拥抱，一动也不动，用心去感受他温情的拥抱。他小小的臂膀，匍匐在我胸前，又轻，又重！轻的是胳膊本身的分量；重的是他的这份真情。那条细小的胳膊，仿佛是一条绵延起伏的小山丘，温暖的覆盖了我，我好像看到山丘上，已经华盖亭亭了一棵小松树，正迎着风在快乐的舒展。
于是，我温柔的蹭了一下他温热的脸颊，轻轻亲吻他娇小可爱的脸颊，对他柔声耳语:“睡吧，妈妈也爱你，妈妈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2021.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