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蛮子营47件窖藏，谈民藏汝瓷
“民间有国宝”系列之十五
张玉昌|文
河南宝丰汝窑博物馆，建在河南宝丰清凉寺汝窑遗址旁边，于2017年10月19日正式开馆。千余件在此发掘出土的文物集中展出，其中有20余种汝瓷器型为传世汝瓷中未见的，属第一次公开露面。文化内涵丰富，信息量远远大于汝瓷传世品，极大改变了人们对传世汝瓷的原有认知。
自开馆以来，前往参观的人员众多，但细心的观众就会发现，在众多的馆藏品中，竟有几件标注为蛮子营窖藏出土的汝瓷，这是怎么回事呢？还要从1989年说起。
河南宝丰汝窑博物馆
北宋 汝窑青釉碗盖 宝丰汝窑博物馆藏
北宋 汝窑青釉碗 宝丰汝窑博物馆藏
北宋 汝窑青釉刻莲瓣龙纹钵 宝丰汝窑博物馆藏
一、蛮子营惊现窖藏汝瓷
1989年3月29日,河南省宝丰县大营镇蛮子营村，农民欧阵廷、欧国政和李本顾等人，在村东取土时发现一汝瓷窖藏,随被闻迅而来的村民哄抢一空。县文化部门得知后，会同县公安局赶赴现场并做了初步调查。发现窖藏地属于旧寺院遗址，在距地表1米深处,一摞瓷器叠放在一起,最上用一大板沿洗覆盖。
通过对村民认真反复的宣传文物法令,部分村民共上交47件窖藏汝瓷。由于出土不慎,部分瓷器已破损。据事后传说，还有一些汝瓷被村民私藏没有上交而流入社会。所以说，该窖藏究竟出土多少件汝瓷成为难解之谜？
当时在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工作的赵青云和王黎明先生，对这47件出土窖藏汝瓷进行了认真研究，并撰写论文《河南宝丰发现窖藏汝瓷珍品》， 发表在《华夏考古1990年01期 》
赵青云先生，著名古陶瓷考古研究专家，中国古陶瓷学会原副秘书长，中国五大名窑之汝窑、钧窑窑址考古发掘者。
赵青云先生对这47件窖藏汝瓷评论如下：
这批窖藏均属生活日用器皿，造型有：笔洗、板沿洗、碗、盘、钵、盂、瓶等。其特点是：釉色有天青、粉青、卵青等。造型讲究，工艺精湛，釉色蕴润，开片密布。除了少数器皿是垫饼烧外，大部分为外裹足满釉支烧，底部留有3个或5个支钉烧痕，这些都与北宋晚期宫廷御用瓷的特点相一致。
这批窖藏汝窑瓷器中，有的外刻莲花，其内线刻龙纹装饰，由于线刻较细，上釉后加以覆盖，使图案纹饰不太清晰，这种刻画技法和龙纹装饰的特点，具有五代或北宋早期的时代风格和艺术特点。根据这批窖藏汝瓷的装饰技法可以把汝窑的创烧年限上朔到北宋初年无疑。
2014年1月5日，赵青云先生在接受采访时说到：村民交回来的47件北宋汝瓷，我都亲眼看过。是汝窑被官府垄断前烧的品相非常好的一批汝瓷，它们的烧制工艺、造型和后来被官府垄断之后的几乎一样，原料里都加了玛瑙。我估计就像南宋周辉在《清波杂志》记载一样：“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末为釉,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这批汝瓷应该是在‘供御捡退’之后被卖给民间，又被寺院窖藏于此。据我所知，这批瓷器除了那47件交上来的之外，至少还有10件目前流落民间，全都是好东西。
以下为发表在《华夏考古1990年01期 》上，部分蛮子营窖藏汝瓷图片
二、清凉寺窑址也发现20多件窖藏汝瓷
宝丰清凉寺汝窑址的发现线索，是由当时王留现先生提供的，农民从窑址挖红薯窖出土的两件汝窑洗而引发的。随后，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1987年第一次窑址发掘，就发现了窖藏汝瓷20多件，有8件汝窑完整器，其中就有“天蓝釉刻花鹅颈瓶。”
据当时参与挖掘工作的赵青云先生回忆：因“天蓝釉刻花鹅颈瓶’上面有刻花，与我们当时认为的汝官窑不太一样。我就专门拿到北京请耿宝昌先生过目，耿先生也认为这的确是一件稀世国宝。目前它被收在河南省博物院，是九大镇馆之宝之一。
北宋 汝官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 河南博物院藏
宝丰清凉寺汝官窑址总面积达110万平方米，主要烧造区基本都在当地百姓民居之下。几十年来村民动土就有可能会发现汝瓷而流入民间。所以，民间收藏有一定数量的汝窑瓷器是真实的。
三、鲁山段店窑址也有汝瓷出土
位于鲁山的段店窑址情况与清凉寺窑址基本相同，主要烧造区基本位于当地百姓民居之下，而且面积比清凉寺更大。
被称为“钧之源、汝之母”的段店窑“创烧于隋唐、兴盛于宋金、衰落于元明。”不但烧造时间长，而且产品丰富，基本包括了北方所有窑口品种。几十年来由于村民盖新房、挖红薯窖、修路等原因，也出土了一些汝瓷和其它古瓷器而流入民间。
鲁山段店瓷窑遗址保护碑
四、北宋时期汝州烧汝瓷情况
史书记载，北宋时期，汝州辖管郏县、龙兴县（今宝丰县）、鲁山县、伊阳（今汝阳县）、叶县、襄县等地。按考古惯例，窑以州名。从广义上讲，上述各县所烧制的青釉瓷器都归属于汝窑系。
据《中国美术史》记载，汝州四方烧造瓷器的古窑址很多，形成“两岸百里景观，处处炉火连天”的繁荣景象。并有南北两大瓷区：一是以北汝河北岸汝州市区张公巷、文庙，大峪乡的东沟、陈家庄至黄窑到临汝镇的坡地；二是以北汝河南岸的严和店起，沿东南方向伸至罗圈、桃木沟和清凉寺、梁洼、直指段店，方圆300多公里，上千座窑炉，鼎盛时窑场达到了300多处。
至今当地还流传有民谣：“清凉寺到段店，一天进万贯。”由此可见，在当时这么大的烧瓷规模下，因各种原因积累沉淀下来的汝瓷会少吗？
五、“汝瓷存世量只有67件半”观点己成历史
时至今日，还有一批人对窑藏出土的汝瓷故意视而不见，还以“汝瓷存世量只有67件半”为依据，全面否定民间汝瓷藏品。目前社会上这种刻意打压民藏的极端做法，究竟什么目的？十分令人费解？
早期文博界曾定论“北宋汝窑瓷器存世67件半”；上海博物馆曾做过两次统计：1987年为65件，1991年更改为69件；日本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2009年统计为70件；北京故宫博物院，2015年统计为92件。（以上数据选自赵青云著《汝窑新论》，岭南美术出版社，2018年）
有关对汝窑错误认识的分析，我在“对汝窑六大错误理论的分析”一文中己作详细论述，在此不再重复。
这些统计数量注明是全世界各大博物馆及收藏家己公开发表的，所以，是比较公正准确的。但反常的是这些数据却被少数掌握话语权的人，故意扭曲宣传为除此92件之外，世上再无汝瓷真品。进而把未被统计的民间汝瓷藏品全盘否定。
而真实情况是：民间不但有汝瓷，而且数量、品种和档次与现有92件馆藏品相比毫无逊色。就现有这92件馆藏而言，又有几件是从北宋传承下来或墓葬出土的？还是大多数都来自民间。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基本建设、高速公路、高铁、南水北调、房地产开发等基建项目，动土量超过历史上的任何时期，地下挖出古墓群和窖藏不在少数。一些出土的文物，因各种客观情况，没有上报而流落在民间，所以说民间收藏家亦是文物抢救和保护的主力军。
中国著名汝窑专家赵青云先生，是目前文博界少数能够深入民间，了解真实情况，客观公正的认可民藏的专家之一，令人尊重。他在所著《汝窑新论》中论述：存世的汝官窑完整器绝对超过一百件，民间收藏家收藏有相当数量的汝官窑瓷器。
作者陪同赵青云先生考察宝丰汝窑博物馆
纵观古今中外，无数事实证明，国宝不论出处。所有的古代艺术品从出生到被后人发现，经历了多少年代和曲折历程？又有谁能全部说得清？所谓的“流传有序”观点是偷换概念，只能讲“买卖有序”，还算是准确。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中国收藏队伍已达8000万之多，人员中鉴赏水平一定有高有低；民间藏品估算已有10亿件之多，藏品中肯定有真有假。对此，片面的去全部肯定或全部否定都是走极端，应该以一种科学的态度去理性的分析判断。
在此重申作者观点：“虽然民间不可能遍地国宝，但也不可能没有国宝。”希望大家都能以客观公正的态度善待民藏。正如国家文物局刘玉珠局长所说：“还有大量的文物被民间收藏, 它们也是我国文物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