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器，日本幽光
“CHINA”是瓷器之意，而“JAPAN”便是漆器之意。很多去日本的旅行者并不一定了解漆器，但往往对日料中那碗始终保温的酱汤情有独钟。
日本漆器至今仍然倔强的扎根于日常生活中，哪怕仅是一碗酱汤的生活传承，从幽暗的微光中亦能品味出阴翳的日本味道。
京都，身处“漆”中浑不知
京都的漆器以“京漆器”命名，因其遗留着奈良时代以来的唐风影响，以“莳绘”为基础衍生出的工艺技法，随着平安京迁都继承得以发展。之后随着茶文化的繁盛普及，在悠长的历史积淀下，有着别处不易多见的“孤寂清幽”的阴翳之美。
位于冈崎公园内的平安神宫与京都市立美术馆、近代国立美术馆等诸多文化设施，构成京都最具艺术气息的区域。日本人每逢跨年必定要去拜奉的平安神宫，象彦漆美术馆隐蔽于其中二层。“八桥莳绘螺钿砚箱”由琳派艺术家“尾形光琳”设计，两层砚盒上层置砚与铜壶，下层用于储纸，依据“伊势物语”第九段“八桥”的场景，使用鲍鱼贝镶嵌燕子花，叶茎采用“莳绘”技法制作。盒内描黑、金水纹，桥上下之景随着开盖而呈现。询问店员得知，此处是京漆器名店象彦的本部所在，美术馆以收藏为主，售卖店及更多商品需要前往寺町通店，这如同是获得藏宝地图的通关秘籍指引令人向往。
寺町通是16世纪丰臣秀吉改建京都时，将市内的大量寺庙集中搬迁至鸭川西岸的寺町而得名。穿过京都市政府旁的小路，向北丸太町至二条通一段，转角处开始逐渐变宽，密布古董店、古籍书店、艺廊、茶房等艺术文化商铺，适合漫步享受这份闲适幽静，我要去探访的京漆器名店象彦便坐落其中。
象彦入口处放置象雕欢迎来客，店内白色基调的装饰突显现代风格，全然没有美术馆的深邃格调。最先看到的朱红漆碗成对出售，简洁没有装饰，是家家户户喝酱汤必不可少的存在，而移步至店内深处，商品也逐渐豪华，装饰四季花卉与松竹梅等吉祥纹样的汤碗、茶碗以及茶盘……
至今已是第九代传人的西村彦兵卫说，在保护传统技法与样式的同时，象彦漆器也在不断创新：结合漆色开发出除黑红外的墨绿、凝黄、橙红等现代色彩；使用京都的竹器，利用竹材可弯曲的特性，以现代产品设计造型出的漆盘颇受年轻一代的喜爱；装饰有可爱小象的纹样，专为儿童设计的漆碗、漆盘甚至积木玩具，像我这样的大人都觉得可爱的想要买来玩一玩……
石川漆工房，
“除了空气与水以外都可涂漆”
石川漆工房位于京都伏见区，自创立以来，从分业合作，到木工、涂漆、装饰全道工序都可完成。漆器的质地也是选材多样，除最常见的木、竹之外，布、麻、皮、金属、陶瓷甚至纸张都可作为素底加工，随着近代新材料的涌现，合成树脂、塑料亦被采用。因此才有石川漆工房“除了空气与水以外都可涂漆”的宣言。
石川先生自祖父辈开始就从事与'漆’相关的工作，孩童时代看着父母工作从早至晚，京都的手艺人都是这样，一直耳濡目染自然也就喜欢上了，不经意间已经在与漆打交道。我问需修习多久时间才能够独自胜任工作，他谦虚地说：“在京都手艺人的世界里，最少也得修行8年，家业就是漆艺，'想做什么都行’的话可从来没有听父母说过。但是兄弟3人当中，只有我在外修习过，估计是技艺太差了。”
我更好奇的是，“除了空气与水以外都可涂漆”是怎样一种自信。于是问他，开发新制品中最艰难的部分是什么。“各种涂料中，无论是耐久性还是强度，哪个时代，漆都占据优势。只是，现在大量消费的时代，新商品不断涌现更替加速，人们也就不会从长远的眼光角度来看待造物这件事。我有些遗憾的是还没有发挥出漆器长时间耐用的优势。”石川先生不单从事手艺，更多地也是在思考时代、顾虑未来。
“我记得大概5年前，有位顾客带着一对已经使用了15年的对碗来修理，那是他们年轻时用3000日元在我们店购买的。碗边出现一个豁口，可能是不小心磕碰到水龙头上。我特别好奇为何还拿来修理，遂问顾客，他说'芝麻大小的损伤，就要带来修理，否则很难处理，在伤痕还浅时最好’——看样子是记住了15年前我们的叮嘱。'这对碗是新婚没多久时，咬咬牙买的，对我们来说包含多年生活点滴的美好回忆。’听到此已经感觉要升天般的高兴。漆器无论在什么状态下都能修理维护，修理的话可以永远用下去。经过使用后才会变得更加美观，能够进行修理，正是漆器的魅力所在。”
纪州漆器，生活之器
京都临近的和歌山县，那是纪州漆器的起源地。和歌山县北部沿岸部海南市域内的“黑江地区”是纪州漆器的主产地，室町时代起制作漆器就盛极一时。现在当地“根来寺”的僧侣们依旧使用的漆碗、漆盆等寺用用具，可谓现世纪州漆器的起源，并以此寺命名为“根来涂”。
通常的漆器大多是经年累月使用后，表面的朱漆剥落磨损才裸露出里面的黑漆，而所谓“根来涂”却将此视做设计，刻意为之。对于在已施黑漆的漆器表面之上再绘朱漆，相比一些驾轻就熟的僧侣来说，初来乍到的小和尚就没有那么老练了，手下的漆器朱漆渗透出黑漆来，这无心插柳的举动反成一大特色，竟也不失一番趣味，遂以纪州漆器之名传承。
我寻访到“漆工房林”，拜访漆艺传统工艺师林克彦先生。“无论怎样卓越的技艺，制作不能使用的东西，还不就是自我满足”。林先生以制作现代生活中能够使用的器皿为目标，听取来自各方顾客的意见建议，逐渐领略到自己应该做什么样商品的方向。
相比其他产地，纪州漆器涂漆较厚是一大特色，这样不易于导热，尤其适宜热汤类料理，手捧时刚好感受到适中的温度。现代生活方式中，西式餐饮被越来越多的东方人接受，早餐有喜好日式米饭酱汤的，自然也有喜欢牛奶面包的。日本料理中的餐具通常每道菜品都分盛，林先生考虑制作适合西式餐饮的纪州漆器，尝试制作菜品盛放至一盘的器皿，以及可用乘意大利面的器皿、可使用刀叉的器皿等，拓展纪州漆器与现代饮食新的可能性。
山中漆器节,旅行者的天堂
石川县的加贺市，是一座温泉之城。早在1300年前，就有旅人前往体验位于青山秀水间的名泉。这里也是著名的山中漆器所在地，安土桃山时代，持有伐林许可的木底师们，从越前国移居至山中温泉的上游约20公里处，开启了这段传奇。
当地每年黄金周的时日，都会举办为期两天的“山中漆器节”，山中漆器的从业者也将此视做展示自己的好机会。会场设置在山中温泉中心的山中座、菊之汤周边道路上，步行街上搭建的店铺可谓是旅行者的天堂。这里以日本漆器最多产量而自豪，除了一般用途的茶碗、汤碗之外，还有男性喜欢的酒器，女性最爱的钵盆，老人常用的茶杯、茶桶、茶盘，还有儿童玩具，以及装饰用的摆件，一家大小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直感叹有心无力每样都想买来带回家里。
我在漆器节上见到山中漆器的漆涂师，“喜八工房”的第六代传人酢谷喜辉。“喜八工房”是由第二代喜八于明治15年（1882）创立，乃山中漆器中的老铺。创业之初，每位手艺人都兼具着自产自销的重任，这是为了更好的进行品质责任管理，现在的喜八一脉相传承继着这个理念，全部使用自然材质，手工做出各不相同的作品。同时不固执于旧有方式，在长年积累下柔软应对。喜辉认为想要将漆器普及至日常生活中，价格是不可避免的因素，因而想尽办法降低成本使得漆器本身更亲民。“使用中或许有磕碰伤痕的变化，但这是顾客自己培育出带着灵性、独一无二的用具。”
图/高峰&王通
如何挑选漆器？
漆器耐腐蚀，绝缘阻热有很好的耐水性，便于清洗，损坏还可修理，但是不可使用微波炉加热。要想选到好漆器，需从如下几点着手甄别：
1、价格。漆器由多道工序及手艺人手工制成，其价格直接反映出制造工艺与素材优劣。
2、光泽。散发出犹如珍珠般的柔和光泽。
3、涂漆方法。涂漆时的美观程度，以及是否使用天然漆。
4、手感。手持时感受的重量及触感，观察研磨是否光滑平整。
本文节选自《旅行家》杂志7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