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消费主义当成生活美学
文丨月月 · 主播丨北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们周围刮起了一股“生活美学”旋风。很多人开始追求所谓的“精致生活”，并把超前消费、贷款旅游、月光族等冠上“美好生活”的标签。
有人说：“生活美学概念的普及在当代中国呈现为一场消费升级，即从过去的实用主义消费观，升级到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消费观。”的确，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伪精致主义”、“享乐主义”常常被披上“生活美学”的外衣。而这样的生活美学，不过只是装腔作势、东施效颦。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美学，我们又该如何避免跌落消费主义的深渊呢？
01
真正的生活美学，源于生活
真正的生活美学必须能通向实践，与生活相融合。
公元1643年中秋，大明王朝即将倾覆的前夕，大诗人钱谦益与柳如是对坐灯下，一同插花，还写下了“凭君欲访瓶花谱，只在疏灯素壁间”的名句。
很多人都不理解，在国家存亡的危难时刻，作为士林领袖的钱谦益居然能无动于衷，玩起了插花游戏。
但实际上，在古代，花道艺术由来已久，文人大夫更是花道的主力军。中国古人崇天敬物，视花木有情有格，插花、赏花对于古人来说，普通得就如同日常的衣食住行一般。
再举个例子，在古代，书法始终与古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许多古代书法家的作品，并不是正襟危坐地创作，而是把书法涵盖在日常生活中的便签、手稿、序言之中。对于古人来说，日常书写是书法的根基，书法从来都没有脱离过生活。在明代以前，中国甚至都没有“书法家”的身份，也没有把书法视为纯粹的艺术门类，它就深深地植根在古代文人的生活当中。
再反观现代，很多人也热衷于茶道、花道，但不过只是打着艺术的幌子吹嘘自己。辛苦插花的目的不是为了欣赏，只是为了拍照发朋友圈。练习书法不再被认为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而是被认为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特长。
热衷于艺术并无不妥。然而，如果我们将艺术视为可以卖弄的东西，并且刻意为之，这恰恰体现了艺术没有真正融入生活，更谈不上生活美学。
就如朱光潜所说：“生活美学源于生活。当你拥有了什么样的生活，你就活在什么样的生活美学中。”真正的生活美学不需要刻意为之，它是“无所为而为”的。
02
真正的生活美学，需要保持哲学的品格
虽然生活美学要与生活融为一体，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门槛低、层次低。真正的生活美学还要保持哲学、理论的品格，不能停留在较低的层次。蒋孔阳先生在批评美学泛化现象时曾说过：“美学要保持哲学的品格”。如果美学降低成完全实践性的东西，那就不是审美了。
在传统文化中，美学始终保持着哲学的品格。以书法为例，对于古人来说，书法虽然是与生活密切结合的，但其中依然保留着哲学的思想。
例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之所以被视为“天下第一行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王羲之的书法讲究中和之美。其结字不取绝对的方或圆，而能方圆兼备；其用笔，不会毫无气势，也不会锋芒毕露。而这，不恰恰代表着中国儒家的“中庸思想”吗？
在日本流行的“侘寂”艺术，是用各种原始、简单的材质表现回归原始与自然的感觉。而这种艺术，表现的是一种“在不完美中发现美，接受自然生死循环”的哲学。如果我们没有领会它的哲学意蕴，只是简单地把物品故意做旧，那么这样的“侘寂”艺术，就失去了它最宝贵的价值。
再反观现代，“生活美学”这个词早已被滥用，它渐渐沦为一种消费观念或者产品宣传概念。民宿老板要推销，就说自己的民宿远离喧嚣，是放空心灵的生活美学；一些商家为了提高物品的价格，就给它冠上“轻奢”的概念，并宣称：轻奢才是现代人正在追求的生活美学。然而，当生活美学变成一种潮流，它便跌入了消费主义的深渊，也就失去了它本来应该有的层次。
就如俄国文学理论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对于生活美学来说，更是如此。真正的生活美学，应该发生在原本“苟且”的生活中，但同时，也要保持哲学、理论的品格。
03
现代生活美学，应追求平衡的哲学
美学专家刘悦笛曾说：“从中国古典文化的角度来看，'生活美学’的深厚传统从未中断，'艺’与'术’的传统也是深深地植根于本土生活当中的。”但遗憾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的生活美学渐渐被曲解，甚至沦为了商品的标签。
在我看来，现代生活美学不仅要植根于生活，更是要植根于哲学，尤其应当追求平衡的哲学。平衡的哲学自古有之，一方面，它与儒家的中庸思想相契合。
《中庸》云：“中也者，天下之本也；和也者，天地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致中和”而平衡，“天地”“万物”相宜而富生机。另一方面，它又与道家的思想相契合。道家所说的“太极”，其实就是生命的平衡。万物只有遵循平衡的规律，才能更好地生存。
而今天这个时代，最缺乏的恰恰就是平衡。例如，我们过度追求物质生活，而忽略了精神生活的匮乏，导致了物质与精神的失衡。就如罗素在《幸福之路》里说的，不快乐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大原因就是“炽情”。对某件事情过度投入，是一种生活缺乏平衡的体现，这会导致我们内心的不快乐。
因此，生活在一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的时代，我们更是需要用生活美学来平衡内心世界。比如，以美学的“慢”平衡现实生活的“快”，以美学的“无用”平衡现实生活的“有用”。又如，在中国古典绘画的“留白”中，体会虚与实的平衡之美；在古典音乐中，体会“八音克谐”的平衡之美。当生活美学成为调节心灵的一剂良药，生命的品质才能真正得以提升。
反之，如果我们把生活美学当成炫耀的资本，甚至让它与拜金主义媾和，变成一种虚假的消费体验。那么，生活美学不仅无益于平衡物欲膨胀的内心，甚至还会让心灵变得更加失调。
04
拨迷见智
开启自在之门
罗丹曾说过：“生活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的确，生活美学不一定意味着高雅、高级、高消费，也不代表着高不可攀的阳春白雪。真正的生活美学，应该藏在平凡生活中，藏在烟火气息里。
但与此同时，真正的美学也不应沦为消费的符号，它应当保持哲学的品格，帮助我们调节失衡的心灵。只有不背离美学的初衷，我们才能在生活美学中找到华夏传统的生命意识与文化传承的脉络，才能更加自觉地与物欲、惰性、消极价值观对抗。愿生活美学能够帮助每个人化解掉生活中的困顿与焦虑，完善人生，充实人格，从而获得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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