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欣｜发呆

大堰渠是一条护城河，从大半个城区穿过，老海就住在大堰渠边儿上。

虽然老海从气象局正科级气象员位置上退下来了，但他还像原来关心气象那样关心政治。

老海能准确地说出，县里哪天要来检查团了，检查团的规格有多高，来住几天，啥时候走……

人们感到奇怪，问老海：你腰锥间盘脱出提前离岗，坐在轮椅上，成天看着民国初年别廷芳修的大堰渠发呆，咋知道县里来人了？来啥人、来多少人、来住多久都知道，你能掐会算？

老海不回答，看着大堰渠发呆。

早上，儿子小海匆匆去环保局办公室上班。老海问：“今儿是不是市里领导要下来检查你们环保工作了？”

小海反问：“是啊！你咋知道？”

老海不回答，看着大堰渠发呆。

晚上，老海问小海：“市里检查组今天没走？你们局长是不是挨批评了？”

小海反问：“是啊！明天要在咱这儿召开全市环保现场办公会，我们局长还要在会上作深刻检讨呢！爸，你咋知道的？”

老海不回答，看着大堰渠发呆。

第二天后晌，儿子小海下班回到家，老海问：“检查组走了？你们领导已经把事摆平了？你们领导能耐不小啊！”

小海说：“是啊！我们局长昨天晚上几乎没睡觉，跟主管县长一起去市里活动了一宿儿，听财务上说仅伏牛白、香菇酱就拉了一车呢。今儿个联席办公会上，不仅没作检讨，还得到市里表扬了呢！”

第三天早上。小海说：“爸，我上班了喽！没事儿喽！估计要放两天假，我想上宝天曼玩两天喽。”

老海撇着嘴说：“哼！你娃子高兴的太早了！你们局里从今天开始要搞整顿了！我看你们局长快干不成了，最起码要调整到别的岗位上去。”

小海大吃一惊：“咋？爸，你不是说没事儿了吗？”

老海不答，只是看着大堰渠发呆。

儿子下午下班回来得很晚，情绪很不好，对老海说：“爸，你真是料事如神！俺局从今天开始，由县纪委领导坐阵，用一周的时间整顿！谁也不许请假！”

老海不紧不慢地说：“我早就预料到了！我还知道这一个星期大堰渠一直流水呢！”

儿子越发迷惑不解：“你整天坐在大堰渠边，咋会知道那么多问题？”

老海胸有成竹地说：“你说这五黄六月天，大堰渠成天没水，臭气熏天，渠两岸的居民怨声载道，这不是问题吗？突然放水了，这不说明检查组来了吗？放两天突然又没水了，这不说明检查组走了吗？检查组走了，应该说你们没事了，可是今天早上又放水了，这不是明摆着又有问题了吗？你们领导不操心，扒了豁子，出了这么大问题，县领导亲自给他揻窝擦屁股，县里能不长不短就给他搁那里吗？”

“你咋知道这一个星期大堰渠一直流水呢？”

“你们局要用一周时间整顿，县里也得给老百姓做个样子，有个交待，这一星期县里要先放水，后整顿；边放水，边整顿。现在，气候，生态，环保，关系到可持续发展战略，不敢当儿戏呀，这大堰渠已经成为县领导不得不重视的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了！”

小海望着大堰渠，也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