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如山的《北京土话》

民俗学家齐如山的《北京土话》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写就的一部研究北京方言的重要著作,全书以方言词典的形式收录了2149个北京方言词汇,其中包括421个名词,372个动词,501个动词条目(原稿已佚),494个形容词,361个成语、俗语等,做了早期北京话词汇收集、语料解释的基础性工作。

  《北京土话》按照一字、二字、三字、四字或多字的顺序,在名词、动词、形容词、成语和俗语几类词语中释义,存储了清代中后期到民国初期一些北京方言中的词汇。

  比如:名词中的一字“鹰”“哏”等词,有释义,有注音,有例句,有来源:

  鹰 世有男女合伙骗人者,将女的嫁出去,过门之后,遇机会便偷男,则佯为“小(笔者注:即小老婆)”,买卖人时至其房之前后行走,以便接收女子所偷之物,结果大偷一次卷包而去。此女子即名曰“鹰”,讥其吃饱即飞去也。男子即曰“放鹰的”。久之,乃各成专用名词。比方有人娶得如此一位女子被偷而去,若述其情形,则颇费言词,但说曰:“娶了一个鹰”,则闻者皆明了矣。

  哏 读如艮,阳平声,取笑也。如二人争说取笑之话,曰“斗哏”。如云这话成了笑话了,便说“这话归了哏了”。如有人说个笑话,则亦曰“这是个哏”。按此字各字书皆无之。《康熙字典》有“”字,《广韵》注:争言也。似可借用。但音岘《元典章》有“哏”字,而作现在之“很”字解。但如今之作戏评者,皆书此字,姑从之。

  比如:名词中二字“狗髄”“愣匆”等词语在北京方言中具有贬义和轻蔑的性质:

  髓 读如松,阳平声。凡人之阴险欺人,或拨弄是非,与人出坏主意者,人便以此呼之。言其为狗精所化而非人种也。此为北京最粗野之语。或云髓本来读本音,因不好听,故读如松,阳平声。日久更觉难听,后又改读“缩”,阳平声。如人太软弱,畏缩不前者,则讥其人为“太缩”。其实亦即髓字之义,说颇近理。

  愣匆 凡人做事不知利害,一往直前者,人皆以此呼之。或书作“愣葱”。按似应作“匆”。《康熙字典》:“匆,或作葱”。《集韵》注:急遽也。《晋书·王彪传》:“无故匆匆,先自猖獗。”

  此外,名词中的二字词如“棒槌”“柴头”“力巴”等分别是指没有头脑的蠢笨者、无法成材者或没有技术专靠卖力气者;三字词如“嘎杂子”“半膘子”“嚎丧的”,分别是指不好相处不好说话的人、不正经的人、办丧事中从事哭喊的人;四字词如“废物点心”“半瓶子醋”“要小钱的”,分别是指没有办事能力的人、水平有限的人、街头要饭的人。

  动词中的一字词如“哨”“抖”“溜”等都极富动感,具有形象、传神的特点:

  哨 读如绍,说也,谈也。与“聊”义略同,但稍有讥讽之义。如讥人能说话,则曰“他真能哨”;最能说者,曰“山哨”。按鸟鸣曰“叫”,亦曰“哨”。此盖讥人说话如鸟鸣也。

  抖 放风筝无风,全靠抖擞之力而上升者,谓之“抖起来”。凡卖风筝之人皆有此本领。后遇穷人骤富贵者,亦曰“抖起来啦”。如人好作阔、好摆弄者,人亦讥者为“真抖”。

  溜 躲也,读如流,阴平声。如人已经躲了,曰“早溜了”;如自己想躲开,亦曰“我溜了吧”。字书:溜,音留,乃水清之义。而马致远《岳阳楼》则作“溜”,谓潜逃去曰“溜了”,姑从之。《儿女英雄传》第二十七回作“溜”,安太太说“我打角门溜回去了”是也。

  动词中“瞅”“卯”“抽”等一字词分别体现细看、用力、鞭打等动作的程度、状态;“撺掇”“凑合”“挤兑”“划拉”等二字词分别描摹了怂恿、对付、排挤、归拢等行为的举止、神态和用意,充分体现了北京方言的生动性。

  再如形容词里的“棒”“帅”“滑”等一字词,至今仍运用在北京现代的方言中:

  棒 棍棒之棒,本为实字,偶尔作形容词用。如物质太硬或身体结实,皆曰“棒”。近来此字则用项极宽,如物事好,手艺好等等,皆曰棒。甚至人品好,做事有本领等等,无不以“棒”字形容之。

  帅 俏皮也,干脆也。此字用时极多。说话俏而利者曰帅,衣服边饰者曰帅,做事脆快、走路俏皮以及作文、写字、绘画、歌唱等等,凡精神俏丽者,皆曰帅。

  滑 好偷懒曰滑,做事不肯负责曰滑。

  另外,形容词里的“压根”“别介”“拉倒”等二字词,意思分别是从来就是、不要这样、算了;“不挨着”“大发了”“不是个儿”等三字词,意思分别是没有关系、过分了、不是对手;“吊儿郎当”“归了包堆”四字词,意思分别是做事不上心、汇总到一起;“大眼瞪小眼”“甩开腮帮子”“这怎么话说”等短语,意思分别是没有主张、放开嘴巴大吃、怎么会是这样……体现了北京方言的丰富性。

  尽管这本书只是初步的词语汇释,在编排的次序上有不够科学的地方,词语的注音不全,但毕竟在北京方言的研究史上迈出了可贵的一步。(梁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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