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情思
南瓜情思
作者:沙漠里的天
(1)
乡下人家,总会在清明前后,撒下几棵南瓜种子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一到五六月间,南瓜秧葳蕤茂盛,在绿叶黄花之间结出一个个长圆的,扁圆的南瓜来。
流着汁水的嫩瓜口感最好,可以炒肉丝,做汤,做馅,那种淡淡的瓜香总会让你唇齿留香,回味无限。
随着夏季温度适宜,雨水增多,瓜秧会伸长脖子任性攀爬,山坡,石砍都阻挡不住它,它会随山就势,结出一个个的大南瓜来。
这个时候,南瓜多得就已经吃不过来了。除了馈赠左邻右舍,乡里乡亲,就只能在晴朗的天气,晾晒南瓜干了。
南瓜干的晾制方法很多。巧手媳妇会把旋板放在方形旧木桌上,旋板上有不到一尺长的木楔子,把瓜插在上面。木桌底下放上盛有清水的盆子。在瓜的顶端插上木棍当把手,左手摇动木把手,右手拿一个旋瓜器(用易拉罐铁片弯成圆圈,夹在半截竹筷上。)擦着瓜皮慢慢旋转,这个时候,两只手,两只眼一定要配合灵活,瓜条才不会断。随着有节凑地转动,一根根的瓜条会像粉条一样落在水盆里。一边打帮手的人会像捣粉师傅一样把瓜条捋在手里,晾晒在早已准备好的竹竿上。
经过一天的烈日晾晒,等到红日落西山,瓜条已经变得又干又柔,这个时候,要从竹竿上摘下它们,一小把一小把的用瓜条捆成小捆,不能捆太大,吃时不方便不说,后期晾制也会不方便。把捆好的南瓜条放在荆条编的匾子里,搬回屋子。第二天,当红日高照,还要搬出来晾晒,直到瓜条完全干透,才会装在纸箱里,等到冬春,青黄不结时,拿出来用凉水泡发,就可以做各种口味的菜了。
这种南瓜条干,很受城里人青睐。他们会驱车百里,就为吃这些农家口味而来。临走,用干净的食品袋送他们一些南瓜条,他们比拾到宝贝还开心。
(2)
等到白露前后,几场秋雨,几场浓雾,天气变得比较凉爽了,漫山遍野,层林尽染,南瓜秧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那些枯叶黄藤残喘着生命,一个个橘黄色的大南瓜就会从草丛间露出俏脸。一筐筐,一车车,运回家,摆在阳台上,那叫一个喜人。
这样黄瓤的老南瓜消掉皮,可以做南瓜粥,南瓜汤,还可以蒸熟做南瓜馍。邻居阿婶做的南瓜馍最好吃,每次她一个人做南瓜馍都会蒸一大锅,然后微信给我们左邻右舍,让我们去吃。我们从来都不会客气,看到微信消息,都会奔跑着去尝鲜。不大的厨房氤氲着蒸馍的热气,白瓷蓝边的大口碗里,金黄的发面膜笑着撑破嘴,我们一群人吃着,笑着,品尝着阿婶的手艺,享受着阿婶给我们带来的幸福。一股浓浓的乡村民情在骨子里荡漾。有阿婶在,我们都像她的孩子,我们是个大家庭!我们左邻右舍相处的都很和睦,就像亲弟兄一样!
在我们小的时候,粮食不是太充裕。整个冬天,几乎都是蒸南瓜,南瓜稀饭。所以那个时候,一到吃饭,看见母亲端上餐桌的又是南瓜稀饭,眼泪就会啪嗒啪嗒往下掉。母亲愁容满面,打个唉声:“快吃吧!好歹吃一碗,邻家连南瓜稀饭都吃不起了,一家老小就冲一盆红薯面糊度日!”有时,母亲看我端着碗,泪水滴落到南瓜稀饭里,母亲会眼含着泪,用大海碗端一大碗南瓜粥去姑家换饭。看见母亲掩面走出院子,我会隔着窗纸等候。不到一会儿功夫,母亲回来了,换回半碗红高粱米粥来。我会很高兴的吃得一个米粒不剩。那时的红高粱米粥特别香,吃到肚里特舒服!抬起头,爸妈的眼里溢满泪花,我确吃惊地望着他们!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爸妈的日子有多难,他们连让孩子们顿顿吃碗红米粥都没有,得有怎样的勇气去和姑姑换这半碗高粱米粥啊!
(3)
《本草纲目》中说,南瓜有补脾胃,溢气的功效。《医药篆要》中也指南瓜有益气补肺的作用。南瓜,在飞速发展的这个多元化社会,成了人们特别喜欢的保健食品。
一到秋后,城里的客商就会开来敞口车到村子里收老南瓜。家家户户,都会蜂拥着把吃不完的老南瓜搬上村口,卖给客商。这也是农户一笔不小的收入。
前几年去城里的超市,看见他们把大南瓜切成一瓣一瓣的用保鲜膜包好售卖,心中不觉好笑,一斤四五元钱的南瓜真的是价格不菲,做梦都没想到,这在我们农村,满地踢踏的东西到了城里,会变得这么金贵,我就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一样充满好奇!
(4)
南瓜籽最好吃。它比一般的种子都要大而饱满。每次吃到炒熟的南瓜籽,都会想到我的爸爸妈妈。
爸妈种的南瓜最多,但是他们从来舍不得吃掉南瓜籽。他们会小心翼翼的清洗,晾晒,然后放在一个洗得发白的布袋里。
一到正月,我们姐妹携夫带子回家,爸妈都会把各种吃的摆满他们的热炕。炒花生,炒栗子,炒核桃仁,还有各种糖果,孩子们你挣我抢,热闹非凡。爸爸会佝偻着腰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四方纸盒,满满的南瓜籽冒着清香,我们会很感激地放下其它吃的,一颗一颗吃起南瓜籽来。嘴里南瓜子仁的香气在舌和牙齿间缠绕,心中充满了快乐,家成了我们聚会乐园。爸妈看我们吃得开心,他们满脸的褶皱跳跃着阳光,混浊的泪眼也变得比较明亮。
时光匆匆,爸妈不在了。家成了我们回忆的地方。那一方盒南瓜籽的味道却封存在了我们的心里,让我们的余生有了回味的资本。
乡下农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希望的种子,就会收获幸福的笑容。我喜欢农村,喜欢这一方热土,它养育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让我们生生不息,世代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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