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依存

文：华杉      原载《鄂东晚报》3月8日

小时候，顽皮的我将一粒葵花籽种进菜园边，母亲说它没有伙伴是不会结籽的，要种就要到地里种一片。后来，在春三月的小雨里，我从外婆家要来一棵梨树苗，想要把它栽在门前的一隅。父亲说栽一棵很难结果，结果也会很稀疏，要栽就要栽两棵。如今，在阳台上养了几盆花，花养得不好，草芽却隔三岔五地冒出来。

渐渐地我明白了，这就是生命的相互依存。

除去花盆中或庄稼地里的杂草，这是人类观赏和收获的需要，这并不是生命的本真。生命的本真不是达到如何地娇艳和如何地丰硕，它们需要的只是实实在在地活着，需要的只是没有任何污染的阳光和雨露。它们甚至讨厌化肥和农药，那种治了一种病却带来更多病的东西。在原始而又干净的状态中生存，它们不需要任何外界的帮助，它们宁愿在那自由自在中自生自灭。生命本来就可以自己找到相互依存的生存环境，相濡以沫，共渡风雨。

人类何尝不是这样，人们最信赖、最依恋、最怀念的通常不是在成年后给予自己巨大恩泽的人，而是那个在冥冥中就用心呵护过自己的母亲，那个被自己的生命首先依存过的人。人类成年后的活动和心态，已经变异或被包装，人类的本真还是回归自然、珍惜自然、依赖自然，恢复同自然的良好依存关系，从而更好地生存。除此，我们已别无选择。

其实，我们的内心都很明白，我们永远不可能背弃一颗被我们依存了数百万年的星球，而举家迁往另一个星球。那只有我们万能的灵魂能够完成。想要违背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打破一种与生俱来的依存关系的人，他们正发觉自己越来越孤立。就是那些被我们随意砍伐和捕杀的动植物，也正在一步步离我们远去。因此，它们与大自然的依存关系正被我们一点一滴破坏和撕裂，我们正在遭受着大自然一点一滴地反抗和报复。于是有了越刮越猛烈的荒漠，有了天空的漏洞和酸雨，有了越来越浓的雾霾和越来越多的怪病……

我真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还要耗费巨大的资财和精力破坏森林破坏生态甚至互戕，为什么就不能用互相算计的精力和挑动战争的巨额财富来治理我们所朝夕依存的家园？难道我们真的厌倦了这个养育我们的地球了吗？那么，厌弃母亲的同时，我们自己不也被厌弃了么？天地万物是不存在谁主宰和征服谁的，万物需要的是长久相依，永远共存。

【作者简介】华杉：本名华少彬，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第六届湖北文学奖提名奖、秦兆阳文学奖，现任团风县文联主席、《楚天文艺》主编。有200余万字的小说在《芳草》《长江》《阳光》《滇池》《椰城》《鹿鸣》《湖南文学》《陕西文学》《小说月刊》《文艺生活》《佛山文艺》等刊发表；著有诗集《五月的感受》、《田园牧歌》，散文集《华杉散文选》，小说集《真正的猎手》、《独自去下乡》、《纽扣为证》、《明月几时有》和《华杉小说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