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湫水寻访离石
【三川湫水】
--- 吕梁腹地寻访记 ---
在山西境内,吕梁市算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区域。说熟悉,是吕梁紧挨晋中,而且还去过吕梁所属的交城、文水、汾阳、孝义。但这些地方全在吕梁山脚下,而且历史上都属太原府和汾州府,意思是和晋中的习俗差不多,不算陌生地方。问题是,以离石为核心的、真正的吕梁腹地从未去过,甚至连路过都不曾有。除了汾、孝、交(都仅去过一次),文水算去过三次之外,对吕梁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晋书·刘元海载记》中关于匈奴五部的记载,魏王的这一举措,两千年来把祁县与吕梁紧密联系在一起,不时地就会想起来,虽然从未去过。年前还在去河南之前,“1973齐步走”就计算去吕梁区域内转一圈,这样的机会也是我等待的。于是,利用一个礼拜天的时间,我两就去离石及周围县城转了转。山西地市一级的行政区域,吕梁是我最后一个去到的。
四月十二日礼拜四上午,“1973齐步走”说他已经到了离石,虽然是说好的,但因为业务要紧,所以没有等我齐步走。第二天上午八点四十分,我在东观十字路口等上了太谷开往离石的客车,随即向吕梁进发。
之前,从家门口不止一次碰到过“太谷-离石”的客车,就想着可能有一天,会乘坐此车去往离石。因此留心了它途径家门口的钟点,但并不知道它的路径,不管怎么样今天总算用上了这个时间点。
想当然以为,客车的路径肯定是最短快的捷径,谁想到该车从祁县,途径平遥一直环绕了介休、孝义、汾阳一大圈,最后居然从中阳才进入离石。随车人员解释说,本应该自介休张兰镇上高速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高速口关闭......所以,原本两小时的行程(11点就可到离石),整整延长了一倍,到中午1点才到达离石客运中心站。
在汽车站旁边会合1973齐步走后,他已经从静乐、岚县经方山返回离石等我。我们就近吃了点午饭,即急匆匆出发,第一站便到就近的“国保”安国寺。
安国寺距离市区不远,但在山中,虽已有旅游专用路,而且路况也不错,但毕竟有段路程。如果是背包散客,需要从市区打车才能前往。
安国寺历史沿革久远,但现存建筑只到明代,大殿内彩塑已经清代重装,虽还稍有神韵,但视觉效果已然一般。殿内山墙上有完好的清代“佛传壁画”,工艺平平。安国寺庙院本不大,但周围附属有清代“廉吏”于成龙的祠堂和莱国公别墅,还有一座密檐式小塔,其规模也足凑成一个景区了。
此地文物虽一般,但风景很好,曲径通幽,高下婉转,山花野鸟,流泉潺潺,特别是那个小塔,独处远山,来回辗转,耽误我们不少时间。
由安国寺复返市区,时已5点。离石汉画像石博物馆虽然不再收票,但毕竟是正规单位,不可能太迟。于是,我们直接前往“国保”天贞观。观在市区外围北山上,山虽然不高,也需要不少时间的。观中最古构筑物是三官殿,明代遗作,但构法古老。观内其他建筑参差错落,犹以碑碣最多,其中几块明代碑,字体古拙,书法优美。
不过,观内的看守人不大友好,叽哩咕噜一顿埋怨,大意是嫌我们不烧香。这他娘是什么逻辑?不管信仰与否,进庙就得烧香吗?虽言辞不太激烈,但神色严厉。亏得这房子实属一般,我们到来,主要也就是为了“刷保”,不太在意,所以赶着下山了。
下的山来,时已近晚,不能再有什么动作。返回住宿宾馆的途中,我们顺路前往马茂庄汉墓原址(吕梁客运中心就位于马茂庄村)。如今,马茂庄的村庄已经被市区完全吞没,没有了界限,不知道该怎么打听汉墓的“国保”标志碑在哪树立着。只辗转找到了汉墓原址,早已是平整的耕地,无任何地标可寻了,只好作罢,留待再来。
画像石是个奇怪的艺术形式,它独存有汉一代。汉代文物在晋国遗留不少,尤其是汉墓,比比皆是,祁县平遥也有汉墓。但是砌有画像石的汉墓,似乎只存在于吕梁一带区域,至少别的地方和别的汉墓中还没有发现。因此,吕梁汉画像石就在晋国“奇货可居”了。我是从来不参观综合类博物馆的,但是奔汉画像石(尽管我也不认为它有多神奇,但毕竟是稀罕物)我也只好走进博物馆。
离石汉画像石博物馆,也建于马茂庄附近。名为专题陈列馆,实际上行使着综合类博物馆的功能,除了精美的汉画像石外,还陈列着诸多历代文物,其中不少是吕梁汉墓中伴随画像石出土的其他文物。马茂庄汉墓画像石早在民国就盛名了,不少画像石被盗卖出国。新朝伊始至今,陆续又发现了几座汉墓,因而搞了这个专题陈列馆。这事也是蹊跷,为何汉代这种艺术独在此处?
刷了吕梁市区的几个“国保”(事实上在吕梁区域内,还有些目标值得寻访,但是鉴于我们出行的性质不大方便,所以主要以“刷保”为主,兼顾路旁目标),我们按计划向临县进发。从吕梁北上临县,要途径方山县,这是我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站。
传说中著名的“左国城”就在今天的方山县峪口镇南村,中国历史上影响最为深刻的“衣冠南渡”,西晋之后的“南北朝”大动乱就源自这里。前些天,在一个微信群里还看人提起这事,他由此指责魏王,不该让匈奴五部住在这里(其中,右部匈奴就在祁县,首领是刘渊的四公子刘聪)。这种不着调在中国历史上演说了将近两千年,他们只会鹦鹉学舌,根本不会思考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左国城遗址还是值得历史爱好者亲临现场感受一下的。这个重要历史现场的“国保”名称叫“南村遗址”,时代判定为“周- 晋”。现场来看,这个名称概括的还算准确,这个遗址除了刘渊汉国的首都“左国城”外,还有其他时代的遗迹,权威资料上分析有东周和汉代的“皋狼县城”遗址。但是,我在遗址现场还找到了一只新石器时代的石斧,保存完好,特征明显,可见这个遗址中的文化遗存很久远了。匈奴汉国的首都是整个南村遗址中最晚的成分。
在前往左国城遗址之前,我们先去峪口镇韩庄村找一座墓塔。时值正午,我们在峪口镇一家小饭店吃了点午饭。小饭店门前的大路就通往我们的目的地--- 韩庄。
《中国(山西)文物地图册》上著录了韩庄村的两座古塔,不过,我觉得这两个塔的信息是著错了,可能是闭门造车收来同一个目标物的两份资料,因内容有别,又没去现场进行调查,故胡乱著成了两条(有这种情况)。
但是“地图册”上著录的地址是准确无误的(这也被证明了,该“地图册”最大的价值也主要在这里),在韩庄村,我们很快就打听到了这个信息。确实有一座塔,但是在几年前被人盗毁了--- 盗贼指望塔中有值钱的东西,结果把塔挖倒了。其原址已被民居占用。这几十年来,我们的历史古迹就是在这种状态中存在的......
在老乡的指点下,我们找到了残存的一部分原址,而且在原址上找到了一块砖制的构件--- 散枓,这是“韩庄墓塔”的唯一遗物。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大武鼓楼”。在大武镇子上残存一座巨大的纯木结构的楼阁建筑--- 大武鼓楼,也叫大武观音楼。在晋国数以百计的纯木结构楼阁中,此楼竟为佼佼者。结果,由于楼阁高耸,在大路上很快就看到了它精美的十字歇山顶。但是越走近越难以置信--- 这楼子形单影只矗立在荒野之中,周围空无一物。原来,整个大武镇自地皮以上被拆除,除了这座楼阁外,片瓦不存。原镇子范围内也空无一人,不知道古镇上的其他历史遗迹在哪,是否还在,或者被拆毁,无从得知.....
临县三交镇枣圪垯村义居寺,和大禹乡府底村善庆寺,都是第七批“国保”,地图显示也都在大路边,自然是此次寻游的必到之处。这是两座最近跻身“国保”的元代木结构古建筑,构造很好,庙里都驻着僧人。义居寺还有元明两代的壁画,旁边还附属一座明代的石窟;善庆寺旁边是府底关帝庙。
据资料介绍,刘家圪垯村内有关帝庙和东岳庙,而且是元代建筑。地点就在府底村附近,这次顺便去一观。原来是建在一起的两座庙,明代建筑,保存完好,还附有一座清代戏台。两座大殿也左右相连在一起,殿内都有壁画,但工艺一般。
从大禹乡沿大路再往北走,就是临县县城。东岳山文塔就在路右侧的山坡上,在大路上走着即遥遥可见。东岳山不高,但山势陡峭,土路崎岖,步行有点远,汽车行驶有些难度。我们辗转登上东岳山时,天已近黑,夕照剪影,在塔前可望临县新城。不意塔下建了小院,院门紧锁,这种状况下,已经无法再下山去找人开门。好在文塔一般,远近拍了几张照片即匆匆下山。
进得临县城已经灯火阑珊,在旧城内找了一家宾馆安顿。然后到附近吃晚饭,首次吃了吕梁特产--- (炒)垩。这东西是由土豆和胡萝卜的粉做的,冷热均可食,吃起来味道还行,至少比它这个名字好些。
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去临县旧城内走了走。临县旧城内有文庙,残存大成门、泮池和魁星阁三组建筑。位于文庙东侧的魁星阁被划到了现临县实验小学校内,与隔壁沦落为大杂院的文庙旧址不相通。小学校看门的大哥很同情理,打开高耸的魁星阁让我们登临其上。文庙大成门里面住着人家,建筑已经破败,看上去是明代遗构;泮池和状元桥也被住户填平,改造成了花池,但建筑及轮廓尚完好。
今天的行程,本打算从临县城西出,沿S50国道西向到克虎寨镇,然后过黄河去陕西佳县白云山,然后返回山西境内,顺黄河右岸南下碛口的。“1973齐步走”家里来电话有事,为争取一点时间,遂决定取消佳县和黄河右岸的行程,改从临县过境高速返回三交镇,再南下碛口、柳林。
很快到达三交镇,很快又经过昨日造访的义居寺,中午一点到达碛口古镇。碛口是临县的旅游形象品牌,今天正好赶上庙会,游人如织。任何著名景区的开放,都脱不开一个俗字--- 水泥专用路、水泥停车场、水泥仿古建筑,原本自然淳朴的古镇一下子变成了仿古影视城。我们的到来,只为刷个“国保”数量,对这些已经麻木不仁。
去往碛口的半路上,我们顺道寻访了冯家会的魁星塔和三官庙,这是我所见最大的三官庙,二进院落,石窑和木结构齐筑,规模宏敞。可惜墙倾屋塌,摇摇欲坠。
就连亿万年天生的大河及河岸,也被折腾的面目全非。从碛口沿黄河岸边公路南下柳林,一路上道路坑洼崎岖,无钱养护,幸亏我们没从克虎寨沿河南下,要不然坐骑可能受不了这颠簸。到柳林境内,路况徒然变好,平坦宽阔,可惜没走几步就是填河建房工程,折腾的鸡飞狗叫,乌烟瘴气,整个黄河河道被填平一半......
一进入柳林即是著名的孟门镇,镇子上有南山寺遗址,如今新建了寺庙,我们很轻松的找到了南山寺塔林。该塔林久无人实地造访,网络上很多古塔爱好者,只能反复抄录仅有的一点不靠谱的资料和图片,使得南山寺塔林颇显神秘。
不过,我们到达时天也晚了点,塔林中又树丛茂密,枝叶虽还不繁盛,但也光线昏暗影响拍照。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上蹿下跳,匍匐攀爬,总算搞清楚了南山寺塔林的基本情况。
晚上八点多进入柳林县城住宿,在宾馆附近吃点晚餐。
第四天一早即到香岩寺。香岩寺是一座二进院落的大庙,除了残存十余尊宋代木刻残像外,整个寺内既无彩塑,也没壁画。但偌大寺院的主体建筑均为金元木构,且造作精良,大殿的规模还不小,堪称吕梁山中第一木构。
柳林城西的穆村镇杨家坪村有石塔寺,从没见过是个什么形象,但有资料说是宋代石塔,颇向往之。此次经过一番询问(该村已经被城区蚕食,村庄轮廓模糊不清,不辩方位),总算找到了这个小庙。庙里确有一座完好的石塔,但远非宋代,只是个大清遗物。这么一个小不点,居然还成立着文管所。
找老乡(不一定是当地老乡,尽有外来人口)打听“石塔寺塔”,有些人指向了城内的双塔寺。可见石塔寺名声很小,而双塔寺名声很大。不过,那双塔寺也就是凑个数而已,价值及形象确实一般。
玉虚宫下院,一个标注的清代建筑,居然是第七批“国保”。在晋国,一个清代建筑能跻身“国保”,想来必有独特之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算找到了这地儿。庙里正在酬神唱戏,热闹非凡。唱的曲目是《下河东》,很久没看过这戏了。
和离石天贞观一样,玉虚宫的庙祝也只在乎香火,虽没强迫进庙就得烧香,但也严厉拒绝拍照。只好收起照相机进去看看,原来就是一座极普通的道观而已,只因殿内存有一尊做工很差的清代彩塑而已。咋咋呼呼的“国保”,搞的人费劲。
吕梁不光是经济上的贫困区,也是文物上的贫困区,这等寺庙都能进“国保”也情有可原。不过,在柳林县城周围,尚有数量不小的古建筑存留,具体情况未知,此次因为时间关系,来不及仔细寻访,留待来日。
出柳林玉虚宫,此行的主要目标基本都已到访。此时是下午3点多,我们决定返程去交城县。走到半路上就改变了主意,直奔平遥而回。在转向介休方向的高速时,发现走错了,只能先从汾阳北口下了高速。
下了高速才发现我们的位置在汾阳贾家庄附近,西距田村圣母庙很近。此时方下午五点,天尚早,遂临时决定去田村圣母庙看看。因为庙内有极精美的壁画,就做好了难以进庙的心理准备。到田村很容易就看到了圣母庙,果然落锁。
晋国一番周折,总算进到庙里,不意一进庙门,猛然看见小虎正坐在庙院的东墙下作画,未约邂逅,一阵激动,连看庙大哥的情绪都被感染。
告别小虎出圣母庙,复穿越贾家庄,继续向平遥方向回程。途径平遥香乐乡以北的安固村时,看到这个村的大街两侧的各家门口,堆放着极多的古石刻构件,多是一些石狮、柱础、水槽、门砧一类,偶尔也有墓志等出土文物。在安固村口的钢架构村门上写的是什么“仿古家具市场”,这又是一处冒名的贩卖古物的民间市场。
如今很多田野石刻或田野其他文物,及无人看管的古迹,屡屡疯狂被盗毁,这种假冒各种名称而实际上进行古物交易的市场,就是猖獗盗毁文物的始作俑者和催化剂。这种市场不打击和取缔,文物保护的形势只会日益严峻,以至于完全失控。
大约下午六点半进平遥,天尚大亮,约平遥王老师出来,复到老地方吃“拌汤、脂油饼”。此次首入吕梁深处寻访,途径之离石、方山、临县、柳林诸地,都分布在吕梁山中之三川河、湫水河两岸台地上。这一路的见闻中,最是吕梁山中各地的饭菜还觉味道挺好,甚至比介休、灵石同为晋中行政区的饭还可口些。之前只吃过文水的饭,觉的可以接受,不想吕梁深山的饭菜也可以吃得下,这个事情总觉得蹊跷。究竟是吕梁的饭菜和祁太真没太大区别呢,还是我的口味变了。
吃过平遥的拌汤、脂油饼,和王老师闲谈一番。晚上八点半回到家里,首入吕梁的寻访结束。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