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索成安:汤圆的别名烧心蛋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46】
汤圆的别名烧心蛋
河南洛阳 索成安
洛阳人最早的时候也不会吃元宵。因为它是南方食品。洛阳属于华北地区,属中原之中,祖宗八辈儿至今,人们都爱吃小麦面粉做的面食。什么手擀面,捞面条,汤面条,糊涂面,浆面条、烩面,什么蒸馍、花卷儿、烧饼、油旋儿、饺子、油条、肉合、包子等等。根本不爱吃大米饭或用米面做的食品。
吃元宵,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后才有的事情。五十年代初期,中央人民政府投资,在洛阳市涧河西岸兴建工业基地,要建十大国有大厂。当时的涧河西岸,大片大片的坟地荒田,人烟稀少。据老人们说,野兔子野鸡到处都是,还有狼。自从开始建工业基地,从全国各地抽调了很多外地人到洛阳来搞大建设。人烟渐渐稠密了起来。一边建厂区,一边建家属区,形成了洛阳市的一个新兴的区域。因其在涧河西岸,就取名为涧西区。
当时的洛阳人,为能够吃到广州酒家的元宵而感到荣幸。广州酒家的元宵,在洛阳特别有名气,成了人们逢年过节饭桌上必备的上等佳品,若走亲访友时买上二斤元宵,那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绝对绝对不亚于今天你提溜了两瓶茅台或五粮液。后来广州酒家干脆专门开了一个外卖的窗口,让洛阳百姓都能随时吃到元宵。逢上过大年啦,从年三十到正月十五,为了干脆彻底的服务洛阳人民,广州酒家把摊位直接摆在店门外,现做现卖。人们排队排得老长老长。当时的洛阳人,大有吃不到广州酒家的元宵,誓不罢休的劲头儿。
但洛阳人为元宵起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合理的名字,叫汤圆儿。如果有谁叫它元宵,人们都会撇着嘴笑话他,说他烧包,学那“南蛮子”说话。广州人初到洛阳时,洛阳人听不懂广东话。就给他们起了个外号,叫“南蛮子"。这个外号没有恶意,仅以此区别南方人和北方人而已,不含任何地域歧视。
我第一次吃元宵时,已到六十年代末期了。那时,我已七八岁了吧。爸爸当时在中国一拖上班,有天发工资了,爸爸下班后特意到广州酒家去买了一斤元宵,说,让我和妈妈尝尝,非常非常好吃的东西,我们从来都没有吃过的东西。回得家来,妈妈不会煮元宵,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做。爸爸以前去厂里的广州的同事家里吃过,见人家广州人煮过元宵。爸爸就学着人家的样子,烧开了水,把元宵下到了锅里,用勺子搅了几回,见元宵浮在水上边了,就说熟了熟了。
妈妈说,跟下饺子一样一样的呀。爸爸先为我舀了一个元宵,让我先尝尝。我早就听说这东西特别好吃,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从来没吃过,这一回,一定要大饱一回口福啊。我把嘴放在碗边,张大了嘴巴,用筷子把元宵一傢伙扒拉进了嘴里。元宵在嘴里太烫了,烫得我受不了,吐吧,又舍不得吐出来,怕掉地下不能吃了,多可惜呀,我就“咕噜”一下一口咽进了肚子里。那元宵,简直就像是一块燃烧的煤核,烧得我一傢伙扔了碗筷,躺在地上打滚。感觉肠子都烧断了,心,也要被它烧掉了,简直快要死了,要了小命了呀。爸爸妈妈吓坏了。爸爸急中生智,赶紧从水缸里舀了一碗井凉水(那时,还没有自来水,用的都是井水),让我赶紧喝,赶紧喝。
我的亲娘啊,我“咕咚咕咚咕咚”把那碗井凉水喝下去,慢慢觉得不烧心了,大哭着说:“这是啥东西啊,简直就是烧心蛋呀,要了人命了呀。”
爸爸说:“都怪我了,忘了交待了。吃元宵,要先把它用筷子或小勺子弄成两半儿,跑跑热气儿,用嘴吹吹再吃。”
爸爸又为我舀了一个元宵,用筷子夹开,用嘴“呼呼呼”地吹了大半天,然后说:“安娃儿,来来来,这回不烫了。爸爸喂你吃。”
我对元宵已深感恐惧了,使劲儿摇头,“不吃不吃。简直就是烧心蛋。这一辈子,再也不吃了,宁可吃屎,也不再吃这烧心蛋了。”
这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第二天爸爸去厂里上班,妈妈去地里上工,讲给大家听。没过多久,以索家寨为中心,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称元宵为烧心蛋。直到今天,洛阳地区,元宵这种食品有三个名字,一个叫元宵,一个叫汤圆儿,一个叫烧心蛋。
叫它元宵,是近几年才有的事儿。毕竟,时代进步了,正月十五,人们已不叫它正月十五,也不再叫它灯节了,而是直接叫它元宵节了。现在的洛阳,你再说吃元宵,没有人笑话你“南蛮子”了,更没有人说你烧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