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风水史:魏晋六朝的劳模
有一个人在历史上真是“大名鼎鼎”,比如管辂。
管辂(210年-256年),字公明,平原郡平原县(今山东省平原县)人。三国时期曹魏术士,古代卜卦观相行业祖师。八九岁,喜仰观星辰。成年之后,精通《周易》,善于卜筮、相术、算学,学习鸟语。相传每言辄中,出神入化。体性宽大,以德报怨。正元初年,担任少府丞。正元三年(256年),去世,时年四十七岁。
“劳模”管辂
众所周知,他是曹魏时期有名的易学大家,凡是搞易学的没有不知道的。
不过,现在的易学家那时叫术士,但是他这个术士可不是寻常等闲之辈,一般人搞易学当术士,通晓一门两门就终生受用了,到处瞎咋呼,管辂先生不,他要当林语堂博士从后汉王充那里听到的通才,所谓博学鸿儒,于是与郭璞一样双双跻身于魏晋玄学领域的最高峰。
管辂与郭璞,魏晋六朝时期玄学高峰的双子星座,好比刘亦菲与刘诗诗,各有各的韵味。
这管辂呢,好歹因为易学造诣也算当时的知名人士,有一天在何晏家做客,邓飏也在场,何晏这个自命风雅的小白脸,因为最近绿头苍蝇时不时往脸上窜来窜去,怎么赶都赶不走,拂去还来,拂去还来,于是问管辂先生怎么回事。
管辂与一般江湖术士不同,既不装神也也不弄鬼,只是间接说了一番盛极必衰所以要持盈保泰的易学大道理,何晏倒没什么,到底是注过《论语》的知识分子,他注解的《论语》到现在都还属于研究孔门的“必读书目”,“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所以,虽然贵为“帝胄”,又是精通玄学的儒门大学者,礼贤下士然后不耻下问的浅显道理还是懂的,但是邓飏这个鲁迅所谓“帮闲”或“帮凶”就不耐烦了,觉得你丫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装什么装,你猜管辂先生怎么着?
夫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
这就是管辂的词语游戏等于语言艺术了:老生看见不能生的人,常谈的人看见不能说话的人。
为这,后来的注家南朝宋的裴松之还告诉我们,管辂告辞回来后舅舅还问他到了何晏家,见了二位贵公子有何心得体会,管辂只说,一个是鬼躁,还有一个是鬼幽。何谓鬼躁?
“夫邓之行步,则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谓之鬼躁........”
简单点,管辂这是等于形容邓飏走路仿佛没有骨头,然后站无站相,坐无坐姿,好像没有手脚筋脉被武林高手给震断一样,太浮躁,太虚浮,等于鬼躁。
究管辂的一生,发现他也是一个神童,八九岁就夜观天象,而且还不喜欢睡觉,父母急了害怕他受凉发高烧,他还振振有词:连家鸡野鸡这种低端畜生,都知道学伏羲要仰观天象而俯察地理,我好歹也是个人,你们不能阻止我成为牛顿或爱因斯坦哪怕轮椅上的霍金。
夜深了,父母鼾声如雷,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我们的小管辂还在拿着一根树枝在屋外沙地勾勒北斗七星二十八星宿:这七颗是青龙,那边是白虎,屁股后面为玄武,最前方呢,朱雀。
管辂犹如孔子的弟子公冶长,这位通晓鸟语的山东汉子就以牛成名,从此以后就——牛气冲天了,这长相确实不咋地的山东汉子管辂先生,就成了德州平原地区的——劳模。
1.信都捉鬼
信都县令家中几位女眷,无缘无故就恐惧得好比半夜三更一个人刚看了电锯狂人或夜半歌声,然后接二连三病倒了,他们让管辂算卦看看家中的风水,管辂说:
你家北屋西头有两个死男人,一个拿矛,一个拿弓箭,两个家伙都头在墙壁内而脚在墙壁外,拿矛的管刺头,所以女眷们头痛抬不起来,拿弓箭的呢,犹如丘比特一样专射女眷胸口,所以女眷肚痛心痛吃不下东西。对了,这两死鬼白天到处闲逛,晚上没事就来给人捣乱。于是县令找人挖走尸骨,一下子,家中女眷的病又接二连三都好了。
管辂这一招,应该属于阳宅风水的范畴,被后人也就是他的无数崇拜者写进了冒充是管辂亲笔的《管氏地理指蒙》一书里,至于具体该怎么去看——你们自己去翻他的书,总之天下虽大,吾国风水之道虽博大精深,不外形法派与理气派,而管辂与郭璞一样,都是这两大派的祖师爷,我们千万要记住,什么叫大师?
大师就是不管你是什么问题都会给你搞定,分门别派都是小家子气干的事情,你张天师能捉鬼,我也可以,虽然这未必是我的专职,但我管辂是易学家,一通百通也能不时客窜一下钟馗的——这一点我们这些易学爱好者一定要明白,真正的易学家不是现今大学里的某些学者,如果研究经济,犹如法国大文豪法郎士所谓,一般只截止于十九世纪末期,到了二十世纪的经济学潮流就不闻不问,这叫专业懂不懂。
2.“三尺飘风”
有次管辂到列人县典农王弘直家,这列人县在河北,现在叫肥乡县,典农也就是典农都尉,属于曹操设置的专门分管屯田农业的县一级领导干部,管辂一到他家,就见到有三尺高的飘风从天上飞下,在院中直打转,一会儿停了又刮起一阵旋风,这样反反复复好半天。
糟了我的朋友——管辂说,明天会有官吏到来,而有个做父亲的要为儿子吊丧,而这个可怜的父亲,不好意思就是阁下你。
第二天,胶东果然有位官吏到,而王弘直的儿子还真死了,他来不及痛不欲生,就想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管辂说,昨天是乙卯日,位于震卦东方,与长子有关,而树木在申时飘落,是为“斗建寅”,而申破寅,这是要死人的节奏;而昨天中午刮风,为午时,是马的征候,化成各种彩纹,是官吏的征候,申未为虎,虎为大人,是父亲的征候.......
管辂一连串的征候搞得我们有点乱,简单点,申为金,寅为虎,也为木为家中长子,五行生克金克木,于是长子有灾,这个故事让我想起风水学上的无数案例,比如有一次成都藏韬文化的吴中利老师就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案例,有一次他到别人家看风水,刚一进门,就对主人说他长子最近是不是有点问题,吴老师这是含蓄,言外之意是想告诉主人,要不他长子生病了,甚至处于持续嗝屁中。
果然,那主人承认了,长子最近患了胃溃疡,庸医差点诊断为胃癌,因为吃什么吐什么,还吐血外带便血,症状很神似,并问“老吴”怎么看出来来的,老吴说很简单,我一进门就用罗盘测出你在凶方东方寅卯辰放了个不该放的金器,金克木,克你自己的长子,所以我知道你长子最近肯定不好。
管辂的原理,至于午为马,文采为离卦为文书也可指行政官员,也是易学基本常识,不稀奇,只能说管辂同学易学基本功扎实,所以能“通神”而学以致用。
丧子之痛是巨大的,还好有个安慰,表示人生也不必太绝望,正当王弘直沉浸在人生无常的巨大悲痛中,管辂看到有只公野鸡飞到王弘直家的铃柱头上,王弘直吓傻了,这次是要死老二吗?
非也非也,这次等于喜鹊报喜,恭喜朋友,管辂心起一卦之后拱手祝贺:
您到五月一定升官——到了五月,王弘直果然升为渤海太守。
卦不乱成,爻不乱动,所以公野鸡也不会乱飞,此之谓也。
最后一例,上了风水学上的教科书,故事讲有一次管辂随军西行,到了毋丘俭父亲的墓地,别人都在拿出干粮饮水大吃大喝,以为休憩,只有管辂愁眉苦脸靠在一棵大松树上,嘴里喃喃仿佛在写一首抒情诗,那样子特像一位英国湖畔派上了经典教科书的消极浪漫主义诗人,于是有人吃喝也顾不上了:
老管,你丫这是干什么,写诗吗,还是装高尔基或者徐志摩?
管辂差点勃然大怒但又不好发作:肤浅!
——但人家毕竟是好心关怀战友,于是管辂解释道,用一种四六骈文的诗意形式表达道:
树木虽茂,无形可久;碑诔虽美,无后可守。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
——管辂这一连串的美丽辞藻顺口溜溜过之后,再发一总结性感慨:四危以备,法当灭族。不过二载,其应至矣——卒如其言。
这里管辂就在为我们开创一个时代风气了——学风,所以,我正儿八经给大家解释一下:首先,毋丘俭是曹魏集团的人,司马懿夺权之后传到大儿子司马师,正元二年即公元255年,毋丘俭感曹魏明帝曹睿的厚恩,于是联合文钦起兵勤王,然后兵败身亡,管辂预言的两年以后的事情,“四危以备,法当灭族,不过二载,其应至矣”,应该指的就是这个,那么管辂靠在那颗大松树上边的时间,就是公元253年,那时的管辂差不多四十四五岁,已经犹如一个诗人般体会了无数的人情冷暖与世事浮沉,他从毋丘俭墓地上的风水,就预感到两年后毋丘俭兵败身亡还要灭族的命运,这就是管辂,秉承了易学家见微知著而由此及彼要天人感应的精神,而开创了一个吾国风水史上的有名理论,也是最基本的理论,这个理论就是风水学上的“四灵说”:
四灵,又叫四神、四象,属于形法风水的基本概念,即朱雀、玄武、青龙、白虎,风水学中引入“四灵”的概念以命名龙穴四周的砂,这就是有名的“四神砂”。
早在老祖宗的《礼记.曲礼上》就有解释: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
有一点我们要注意,古人的方位与我们今天看地图时面向北方的朝向是正好相反的,古人的风水是约定俗成的面朝南方,因此相应的方位是前南后北,左东右西。
管辂之所以称“四危”,是发觉毋丘俭父亲的墓地违背这四神砂的基本原则:
玄武在墓后突下而断,不见其首,为“藏头”;拔地而起,缺乏平缓支持过渡,为“无足”;要祸及子孙后嗣,为大凶之局;白虎蹲踞昂首如怒视状,为“衔尸”;朱雀喻水,应“屈折弯曲,悠扬深缓”为佳,如直急冲射,湍怒有声,如徐善继《地理人子须知.水法》所形容,也是大凶之局,又郭璞《葬经》也讲过:
以水为朱雀者,衰旺系乎形应,忌乎湍激,谓之悲泣。
管辂的所谓“朱雀悲泣”即指此,也是祸及子孙的大凶之象。
以上所举的几个小例,比起管辂先生虽不波澜壮阔但为人民服务的一生,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就连《三国志》里为他写传记的陈寿,所记述他的光辉事迹也是个极度浓缩本,包括为陈寿揩屁股的注家裴松之先生,通过他弟弟管辰的嘴巴也说过,三国志上包括他的补注所记载的管辂事迹,其实只等于管辂事迹的最多十分之二,还有好多好多都湮灭在历史的尘海中了。
管辂一生助人无数,而且从不收费,是真正的为人民服务一直到死的优秀劳模。
管辂一生虽然其貌不扬,看起来也不威风他也不喜欢装模作样,而是总喜欢与底层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如果偶尔有王公贵族那也等于是应酬,他的心紧系人民,他把自己差不多半个世纪的平淡而辉煌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用金木水火土铸就的劳模生涯,他为人民排忧解难,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虽然他自己如果算不上一个高层,也绝对不至于处于食物链的底层,要不然他怎么会成为贵公子鬼躁与鬼幽的座上客呢,但他天性淡泊而且犹如孔子一般没到五十就知道自己的“天命”:
管辂死后二十年,另外一位玄学大咖降临人世,这位大咖,就是专写“游仙诗”而且动不动就为人卜卦的东晋郭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