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元吉与猿
猴猫图 绢本设色 31.9x57.2cm 藏于台北故宫,易元吉的作品流传至今已是吉光片羽,《猴猫图》是大多数专家认定较为可靠的作品。该图无作者名款,但有宋徽宗“易元吉猴猫图”的题签,钤“内府图书之印”,并有赵孟、张锡等人作跋,是诸多传为易元吉作品中流传最为有序的一幅。画中右侧一只猴子脖子上绑着皮绳,绳子另一端圈系在一桩上,猴子怀里紧抱一小猫作惊避回顾状,怀里的小猫惊恐地咪叫着斜视右上方,左侧的小猫也同样瞪大眼睛咪叫着回顾,弓着腰警惕着上方的动静。猴和猫全身毫毛用精细的笔线一笔笔丝毛画出,细入毫芒,猫的斑纹以淡赭墨染绘,毛色浓淡层次分明。
易元吉,字庆之,湖南长沙人。他原是一名普通的民间画工,但天资聪颖,画艺不凡,超出时流。有一次见到赵昌的作品后,觉得牛的一比。感叹“世未乏人,须摆脱旧习,超轶古人之所未到,则可以谓名家” 。决心开拓前人未曾涉及的题材,转工猿猴画。于是另辟蹊径,开始游历荆、湖间的名山大川,搜奇访古,深入万守山百余里以“觇猿狖獐鹿之属”,“逮诸林石景物,一一心传足记,得天性野逸之姿,寓宿山家动经累月”。
回到长沙后,易元吉还在住所后面开圃凿池,蓄养水禽山兽,并在居室后墙钻一小洞,天天像班主任一样趴那来窥探动物们的动静作息之态。相比赵昌于晨露间写生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宣和画谱》著录易元吉的画题中,猿獐题材只占其中的一部分,其它的则有牡丹、梨花、鹭鸶、石榴、木瓜、梅花、枇杷、芍药、孔雀、鹤、犬、猫、雏鸭等涉猎尤为广泛。而其中又有众多作品题以“写生”者,如“写生蒲萄图”、“写生石榴图”、“写生南果图”、“写生太平花图”、“写生菜图”、“写生双鹑图”等。多年的悉心揣摩,易元吉技艺日进,他画出的猿猴在山间水边或树上岩下,嬉戏跳跃,天然活泼,呈现出一派自然天趣的。而后其画中所呈现的天性野逸之趣自然也是常人难以比及的,故而《宣和画谱》称其“心传目系之妙一写于豪端间,则是世俗之所不得窥其藩也”。时人郭若虚《图画见闻志》称其“花鸟蜂蝉,动臻精奥”,米芾《画史》对易元吉推崇备至,说他为“徐熙后一人而已”。米芾向来苛刻,宋代众多国画大牛都不入米芾法眼,或贬或抑。易元吉能得此评价足见其画功撼米芾深矣!
蛛网攫猿图 绢本设色 23.8x25.2cm 北京故宫藏
不过是说起世人以为易元吉仅以獐猿称世,米芾便为其抱不平,他说:“易元吉,徐熙后一人而已,善画花木叶心,翎毛如唐(希雅)、徐(熙),后无人继;世但以獐猿称,可叹!”据画史所传以及易元吉的少有的几幅传世作品甚至仿作来看,在具体的画法上,易元吉应该是倾向于调和黄、徐两种画风又更近于徐熙。易元吉长期畅居外游历,描绘的对象多为山野间的鹭鹤獐猿,设色无需与黄体一般华丽,其审美趣味也自然与徐熙相近。
猿猴摘果图 绢本设色 25x25.6cm 北京故宫藏
宋英宗治平元年,易元吉蒙召进入宫廷画院。
《宣和画谱》载:
治平甲辰岁,景灵宫建孝严殿,乃召元吉画迎厘齐殿御扆,其中扇画太湖石,仍写都下有名鹁鸽及雒中名花,其两扇画九雀。又于神游殿之小屏画牙獐,皆极其思。元吉始蒙其召也,欣然闻命,谓所亲曰:吾平生至艺,于是有所显发矣!未几,果敕令就开先殿之西张素画《百猿图》,命近要中贵人领其事,仍先给粉墨之资二百千。画猿才十余枚,感时疾而卒。
另一幅简直猿猴摘果图,简直一毛一样,画法、设色不如原作,为仿品。
《宣和画谱》的记述更像是新闻联播版的报道,也可能米芾太过喜欢易元吉,而对此事甚是怀疑,对于感时疾这一官方公布的死因他总觉着蹊跷。他认为易元吉因其画艺为人所妒而遭鸩杀。《画史》载“画院人妒其能,只令画獐猿,竟为人鸩”。画院中人的相互倾轧之事司空见惯,不过竟因之丢掉性命,也替易元吉惋惜。
三猿捕鹭图 绢本设色 24.1×22.9cm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易元吉作品中大多寓有期盼科举及第、加官晋爵,获得高官厚禄的吉祥含义。这幅《三猿捕鹭图》又名《三猿得鹭图》同样具有吉祥的寓意,“猿”与“元”谐音,“鹭”与“路”谐音,三元是指古代科举考试中乡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分别为解元、会元、状元,合称“三元”,通过“三猿得鹭”隐喻“三元得路”。
赵昌也好,易元吉也好,这样有违时流,敢于不同于黄体画法的画家,算是对普天下黄家陈陈相因的一种对抗。写生成了一种有力的突破,不仅是对黄家样式的不屑同流,在整个中国美术史上,也仍可作为很有分量的艺术典范。他们不是在编的宫廷画家,毕竟少为人知。这样的星火,可如一潭死水中的小小涟漪,尚无法掀起大浪,改变潮流,撼动黄体在画坛的统治地位。花鸟画真正革命般的变革,要等到崔白的熙宁变法了。易元吉死后,为数不多的作品已成为好事者重金争购的对象。刘挚在《题易元吉画猿》诗中云:
吾知画者古有说,神鬼为易犬马难。物之有象众所识,难以伪笔淆其真。传闻易生近已死,此笔遂绝无几存。安得千金买遗纸,真伪常与识者论!
一句“真伪常与识者论”更是道尽了易元吉其人其画一世浮沉。
猿鹿图 绢本设色 17.8 x22.2cm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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