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史弹词[二十一史弹词]
我平时在旧书摊闲看,主要买一些对以后研究工作有用的材料,因为自己平时有几个学术问题比较关心,心里明白在寻找的东西。人到中年,不在学术机关工作,也就没有什么压力,所以积累材料较为从容。
人在青年时候写文章,灵感多来源于读别人的书,或者凭空产生的想法,其实多是为赋新诗强说愁。人到中年后作文,一般是见到实物才有写作的冲动,别人是不是如此,我不好评论,但我自己近年作文,多是看到实物后才动手。去年我写过两篇研究杂志的文章,一篇研究《朝霞》,一篇研究《红楼》。前者是“文革”时期著名的文艺杂志,后者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学生期刊,我原来只有想法,但研究是当这些杂志放在我手边的时候,我敢说,如果家里没有这些杂志,我不会写研究它的文章。我不可能到图书馆借出这些杂志来写一篇论文。
我常常想,凡有知识增量的文章,多数是见到实物后的工作,而且不是为写而写。比如我们现在见到的许多辞典和书目一类的工具书,凡比较可靠的,都是依照实物编辑出来的,特别是书目一类的工具书,以收藏家的编纂较为可靠,单凭图书馆的书目和一般文献来编辑此类工具书,要慎之又慎。
有一年我见到一部青霏子龙柏编辑的《明史弹词》,因为过去读过许多郑振铎的书话,印象中他没有提到过这部弹词,就买下了,但很久都没有翻过。有一天忽然想到要把这本书的情况搞清楚,更感觉到我们做一点小的学术工作是多么不容易。
我在国家图书馆的善本书目中用电脑查了一下,知道存有龙柏的这册《明史弹词》,同时还有一册同名的《明史弹词》,为宋景濂撰,乾隆十七年刊刻。我的第一个判断是这本弹词可能真是不多见。
先说一下我这本弹词的文献形式:《明史弹词》,长洲青霏子龙柏编辑,一卷,两册,写刻本,白纸,单鱼尾,白口,四周双栏,半页十行,书的尺寸我没有量。嘉庆戊辰年镌,姑苏醒愚阁藏版。书前有作者自序一篇,抄在下面:
仆尝阅《廿二史》,凡三千七百余卷,穷两载而终篇,于文章事实,一如走马看山,扬帆玩景,顾此失彼,记前忘后,用至掩卷,已属茫然,诚不能得其要领,始知读史之难耳。既而得读记事本末之聚类,绎史之排比,史纬之行文,史约之述事,既郑芷畦之约编,深叹服其能提纲挈领,备约简明,便读易记,诸编即为学之津梁也。及后又得读杨升庵先生《廿一史弹词》,玩其瘦词琐语,近乎游戏,而标言叙事,排续详明,乃以数十代之兴亡,数千年之事迹,聚为十段,其契纲提要,纪代编年,缕析条分,次序不爽,若非澜翻史册于胸中,能如是乎。此当为诸编之拔萃也。更得孙畏侯为之辑注,荟萃贯串,钩微索隐,以详其实。况其辞严意显,直指畅言,一褒一贬,不啻紫阳纲目,盖不可因其文情粗率,目为小说之流,诚史学之标准,稽古之捷径也。更其引调诗章,悲歌感慨,一弹三叹,道其兴亡成败,果报昭彰,使利欲熏心者,读之冰释,岂非又为醒世之真言乎。第至元史而止,尚缺明朝事迹。仆初欲追续其旨,偶阅檀几丛书,有鹤湖金子,已先得我心,作韵史一则,仆意为之注解,乃不敢直继升庵,而欲追效畏侯耳。及细玩其词,失之太略,虽或注辑,不能贯续,继后又得阅汉阳张子禹木,增订廿一史弹词,续编明纪,命子别麓仲璜为之注,镌而行之,既成全豹矣。而其所注,则与孙畏侯文异而事详,于编年事实,或涉乎先后,故仆竟敢自撰正词,而又加辑注。以明纪二百余年君臣事迹,略叙大概,谓之明史弹词,附合前刻,为廿二史,究不敢云直继升庵,正所以追效畏侯,而使其辑注之苦心,亦不致淹没也。然自惭以狗尾续貂,讵敢云补成全璧者哉。
嘉庆元年仲夏青霏子书于醒愚阁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