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 澜

在朦胧的夜色里，我看见路灯把人行道上的变电箱的影子胡乱射在一面工地的白墙上。

工地旁的路口有一个卖杂粮饼的摊子，鹅黄色的灯光散发着无尽的诱惑。我走近，“一个……”，才刚开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她似乎正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了。我的到来让她难堪也让我自己尴尬。她抬起头，瞥到了我的书包，赶忙说：“好，我再帮你做一个！”她身后有一位小女孩，涩涩地看着我，目光中竟还带着些崇拜，我便更加尴尬了，慌乱地将视线移往别处。

漫不经心地看到了旁边放零钱的盒子。每一张纸币，虽有折痕，但它的每一角都像是被人特意抹平过，工工整整地叠在一起，绿的、黄的，最下面还压着一张红的，旁边还有垒好的硬币。我想大概是这女孩无聊时做的吧。“好了。”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眼前出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杂粮饼。“多少钱？”“9块。”我掏出一个皱得不成样子的二十元递给小女孩。她利索地拿起一张绿的和一个硬币，恭恭敬敬地递给我，像传递某个传家宝一样，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二十元展开，中指与食指夹过纸币，像熨斗一样从头抹到尾，奈何手指不够长，她又将纸币反过来，重复那样的动作。随着纸币越来越平整，她的心情也越来越好，最后她将纸币举起来看看，再用力地按了按四个角，再庄重的将它放到盒子里，灯光在她的眼睛里摇曳，像欢悦的小火苗燃起希望。

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却在我心里荡起微澜，“仪式感”这三个字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有些无地自容，因为那张二十真的是太皱了！为了弥补我心中的“罪恶感”，我也将她找给我的十元工整地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书包的小夹层里。

周末，我又去那买杂粮饼。生意很好，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没有一丝疲累的神情，小女孩则在旁边乐此不疲地收钱、找钱、整理钱。待人少了些，我忍不住与那小女孩攀谈：“小妹妹，你为什么把那些纸币抹那么平？”她将最后一张纸币放进盒子：“因为妈妈说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上学了！我想要上学，所以我要对它们好一点！”她说完这些话有一些害羞，躲到了那女人身后，只像驯鹿般探出个毛茸茸的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嗓子有些酸涩。

忘了是多久没有有过这样期待了。长时间的生活在自己安逸的环境里，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接受得便也心安理得。现在的我对于这些十元二十元，对于上学都是不以为意的，却不知道在这样一个小城的角落还有这样的存在——对金钱的珍惜，对学习的向往。

小女孩虔诚地重复着的小动作，像一道光照进了我曾经黯淡的心里，漾起层层微澜。我庄重地接下她递来的十元，平整而熨帖，也接下我曾丢失的珍惜之心。

       （作者系如皋市一中高三（5）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