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 | 薛孝文：我的三任班主任老师
【巴蜀之地】
专栏主编：刘元兵
专栏主编：夏祥林 梦梅若兮 杨霞
图：堆糖
文：薛孝文
版式设计：湛蓝
我们金师84级1班，三年换了三个班主任。一方面，这是学校工作需要而安排的，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我们“刺儿头”太多，确实“难管”。
00
对不起 段新老师
段新是我一年级时的《语基》老师和班主任。她是高考制度恢复后，考入金师校的成都知青，毕业后留校担任《语文基础知识》与普通话教学工作，刚任教时是金师校最年轻也是唯一的美女老师。任84级1班班主任时，由于是新任班主任，经验不足，加上该班有几个刺头子，可没少操心。
我们百般努力，终于熬出了头脱了“农皮”，跳出了“农门”，部分学生觉得没有了追求，思想一下放松下来，就产生了惰性——读书不努力，清洁扫除梭边边，早晨睡懒觉不出操，甚至抽烟喝酒样样行。他们不免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从而成为老师心中的“刺头子”，而最为出名的莫过于多年后同学会上还津津乐道的“三剑客”。
一周末中午，“三剑客”又聚集在57车队旁边的“普利饭店”，烟雾缭绕中轮番坐庄：“一只螃蟹两只脚，两个眼睛这么大一坨，夹夹夹夹往后拖，五魁手呀往后拖......”这高亢不避嫌的呐喊声，自然招来了回校刚下车的段新老师，她背着挎包站在背朝门的同学勇后面，本是秀丽白皙的脸庞被怒气涨得通红，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嗔目切齿地说：你们要收敛点，不要破坏金师校的形象，晚自习前到办公室来……随后转身，披肩秀发左右飘曳，高跟鞋“噔噔噔”急促远去……继续着：“四季财，七个巧，桃园三……”
办公室里，拇指叉裤腰的“三剑客”根本没有将老师放在眼里，不屑一顾地说：校外的事也要管啊！气得段老师将“三剑客”交给学校处理，遭了校告处分。就此，与段新老师结下“梁子”，私下计谋着“报复”，以泄私愤。
一日，与“三剑客”要好的刚从民师班毕业的黄老师来母校办事，终于逮着机会了，于是在班上放风说：“黄老师晚上请我们喝酒。”故意让某些人小报告给老师。下午刚放学，“三剑客”便与黄老师来到“四季饭店”，点了几份菜，“三剑客”面前一人一个空酒杯，只有黄老师杯里有酒，又开始“一心桥呀，八里庄；二仙桥呀，武侯祠；驷马桥呀……”事件按计划进行中，不到一刻钟，那“噔噔噔”至远而近……自然又到了学校德育处曾主任处，坚持称：没有饮酒，可以请黄老师作证。第二周一，学校派学生会张老师到青白江玉虹中学将黄老师请到学校，经证实还了“三剑客”清白。计划继续着，晚自习，“三剑客”集体请假，理由“心灵受伤”，把段老师气得哑口无言，其实她知道“三剑客”在耍她，只好当作“哑巴吃黄连”罢了。计划还继续着，翌日早操，“三剑客”又集体请班长代假，理由：“那日在办公室站了半天，着凉了，头痛。”就这样与老师对峙了整整一天，晚饭前，老师觉得拗不过，买了面包到寝室关心“三剑客”，唇枪舌剑中老师气得直掉眼泪。见此情景，“三剑客”自知理亏，答应去上晚自习。次日午自习，段老师为缓和矛盾，不计前嫌，再次与“三剑客”沟通，因为她相信再硬的心也会被软化。
后来，段老师在学校老教师和经验丰富的班主任的指导下，对学生更多的关心、尊重、理解和包容，从思想根源上进行沟通教育，周末偶尔会在礼堂大厅教大家跳交谊舞，师生关系渐渐看好，隔阂逐渐消失。在老师的倾情感化引导下，“三剑客”最终幡然醒悟，自觉对不起老师，慢慢地积极起来，表现越来越优秀，先后被推荐入了团，其中一位还被评为学校年度“三好学生”，并取消了校告处分。“三剑客”的进步和后来从教几十年的优秀表现，无不证明了老师对学生的包容、引领促进了学生的成长！
1985年，因工作需要段新老师调入成都市委党校，直至32年后的2017年同学会，与老师再相逢时，那积压心底几十年的“歉意”和“谢意”才得以表达，终于如释重负！
00
多才多艺的黄祖泗老师
段新老师调走以后，由黄祖泗老师接任我们的《语基》教学和班主任工作。黄祖泗老师也是留校生，勤学肯钻，多才多艺，是金师校全能型人才。他上课幽默风趣，总能吸引学生的眼球，课后又总爱与学生扎堆“聊斋”，长得又帅气，以这种良好的师生关系与和谐愉悦的课堂气氛为先决条件，学生敢于参与，乐于学习。因此，班级管理和教学成绩都不错，深得学生喜爱。其二胡、篮球、绘画都有两刷子，特别是那体现回归自然唯美风韵的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如行云流水般的动感旋律此起彼伏，扣人心弦，仿若是道不完的苦情话，流不完的辛酸泪，有“叹人世之凄苦”、“ 独怆然而泪下”之感！
黄祖泗老师的班级管理和对学生的教育非常严厉。我们84级1班有几位纪律松散的“刺头子”，无视校规班纪，给班级荣誉带来了负面影响。为教育这些学生，黄老师总是率先垂范，从早到晚，从教室到寝室及时跟进，用自己的言行去教育影响感染他们，用规章制度去约束他们，使他们没有违纪的机会。在教育中，黄老师更善于捕捉学生的滴滴闪光点，抓住契机，及时因势利导，让他们从心底里产生积极向上的情感，以点带面促使班级全面进步。在黄老师的倾情努力下，这几个“刺头子”“不负韶华不负心，不负青春不负梦！”，居然“砌墙的砖头——后来者居上”，成为金师校的佼佼者，在各自的教育岗位上做出了不菲的成绩！
00
慈爱的张碧辉老师
张碧辉老师是我师范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他，颧骨略突，沧桑岁月在额上刻满道道沟壑皱纹，尤显苍老，稀疏的银丝虽被钢夹夹着，但发梢在微风中仍随风舞动，时不时露出微亮的头顶，面如佛像，常带微笑，眼缝中透露的总是满满的关爱。课堂上，他笑容可掬，虽然年老体弱，但仍努力做到抑扬顿挫！
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个在炎热的夏日，车旅颠簸上百里，还要徒步几十里山路到学生家做家访的好老师。他对学生的爱超越师爱，胜过父爱。对我们的关心大到学习、生活，小到伤风感冒。
几十年后，回首金师校园生活，老师那一撮娇艳欲滴的红樱桃和那一碗香喷喷的煎蛋面记忆犹新。
1987年5月某日，是在金堂县赵镇第三小学实习的最后一天。晚上，五年级二班班主任唐老师力邀我们到她家做客，也是实习指导老师对我们即将走上教师岗位的送别祝福。
席上，唐老师为我们斟上了满满的祝福酒。在祝福与感谢声中，杯来盏往，渐渐有了些醉意。
别后，回到学校，已是晚自习第三节课，被班上同学扎扎实实唬得心跳不止。
有的说：“你们遭得惨，学校学生会老师和张老师来检查晚自习，发现缺了你们四个人，非常生气。”
有的说：“要写检讨……”
有的说：“你们敢旷课去喝酒，肯定要遭校告……”
……
心情坎坷中，我们四人一起来到隔壁金堂中学张老师家。一向和蔼慈祥的老师，今天一改常态，拉下脸来狠狠批评了我们一顿。我们四个红着脸，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沉默是金，有无声胜有声之效，但此沉默不是上策，我们得做好解释，好好沟通，化解老师心中怨气。大脑快速运转，陡生一计：“得好好吹捧一下老师，以此次实习取得的巨大成绩来彰显老师的教育情怀和教学能力，让老师高兴才行。”
信心百倍地说：“张老师，是你老把我们教得好，使我们实习非常成功，指导老师非得请我们吃饭。我们没有给你老请假，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改正。”
紧接着，黄同学说：“老师，是你的教育，才使我逐渐懂得了如何像你一样，做一个好老师。”
李同学：“老师，你的教学方法非常好，我们用你教给我们的方法去教学，使这个班在期中考试中成绩名列年级第一。”
唐同学：“张老师，是你教育我们要热爱教育事业，热爱学生。你看，我们只与学生相处了一个月，今天实习结束，学生拉着我们说：老师，要经常来看我们哈！学生还送我们很多小礼品。我们渐渐明白什么是教育情怀！”
轮番进行着……
渐渐地！老师既有的笑容慢慢地拨开“云雾”显现出来。边说：“今后有事一定要请假，不能违反校规去喝酒，明天你们在班上做个说明。”边往厨房走去，一阵水流“哗哗”声，张老师端出来一小撮箕樱桃。来，吃点樱桃，醒醒酒。
看见这娇艳欲滴的红樱桃，让人油然想起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樱桃歌》：“如珠未穿孔，似火不烧人……甘为舌上露，暖作腹中春……最惭恩未报，饱喂不才身。”
心中自然一阵窃喜，还是这办法好使……
2019年1月13日，张碧辉老师因病医治无效离世，在老师的遗像前，向老师鞠躬道别时，不觉想起那一碗饱含关爱和真情的“煎蛋面”。
那是1986年冬季的一天，天阴沉沉，飘着小雪，冷飕飕的，因怕冷没有起床晨练和早读，早餐时，同学陈给我说：“张老师在理麻你，我讲了你脑壳痛。”心中一阵兴奋，顺势装病睡个懒觉。
朦胧中，张老师在宿舍楼栅栏门外喊：“xxx，xxx……好些没有？吃饭没有？”
猛然惊醒，不断呻吟：“哼……哼……脑壳痛，不想吃。”“那你先捂着头先睡会儿，我去给你熬碗姜汤。”张老师边说边走了。我透过窗户看见雪越下越大，飘落在老师的头上、身上，瞬间融化，心中很不是滋味，倍感懊悔！
上午十时许，围墙边那连接教室、寝室的碎石路已成银色纽带，只见老师头戴草帽，一手提着装有姜汤的保温杯，一手端着盛有煎蛋面的饭盒，那微驼的身影在雪地上疾趋至楼底栅栏门边，门是锁着的，无法将碗递进来。于是张老用饭勺子，将姜汤通过栅栏口一勺勺的舀进来，我用饭盒接着；又把煎蛋面一夹一夹地递进来。喷香的煎蛋面对于没有吃早饭的我，太有诱惑力了，但心里总不是滋味，自责不已！
临走时，张碧辉老师还叮嘱我：“多穿点衣服，不要感冒了。”
这不就是那份对学生最真挚的慈爱吗！心中油然而生对张老师的敬意。
今天，张老师走了。在《信心一炷香》的悲痛哀乐声中，真诚地为老师奉上一炷香，愿老师“一路走好！”
三十多年里，正是老师们的这份慈爱，对我的影响致远，它呼唤我坚守乡村，为乡村孩子播撒爱的种子；它激励我扎根乡村，在乡村教育这片蓝天下默默耕耘。
(作者薛孝文，系84级1班学生，现供职于平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