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络山河》

《经络山河》连载一山西学习平台2021-03-01订阅作者：赵树义序章 表里山河由表里而脏腑，由脏腑而经络，由经络而人体宇宙，群群乎“如环无端”，茫茫乎“终而复始”，谈天说地之间，便点破生命密码之玄妙。此所谓如环无端，莫知其纪，终而复始，此之谓也。《黄帝内经灵枢动输》表里山河，这是山西不可替代的地理符号。表即山。东有太行，可俯瞰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西有吕梁，与黄河对岸的陕甘黄土高原毗邻；南有中条山，临黄河与秦岭东脉遥遥相望；北有佛教圣地五台山、五岳之一恒山，与内蒙古高原以长城为界；而在中部，太岳居中调停，与众山经络相连。里即河。诸山环抱当中流淌着汾河、涑水河、沁河、漳河、滹沱河、桑干河等，山河之间又错落着众多河谷盆地，海拔低者300余米、高者1000余米。其中，最典型的是东南的上党盆地，西北的静乐盆地，由北而南迤逦而走的大同盆地、忻州盆地、晋中盆地、临汾盆地、运城盆地等。三晋大地山河纵横，盆谷棋布，最令人魂牵梦绕的自然是绕西南浩荡而行的黄河，老牛湾、娘娘滩、碛口古镇、军渡、石楼湾、乾坤湾、壶口瀑布、龙门、风陵渡等，便是黄河留给山西的不老风光。山西以太行作屏，以黄河为堑，夹峙在太行山和黄河中游峡谷之间，北依长城，轮廓略呈东北斜向西南一路走低的平行四边形，就像大陆架漂移时斜插在山河与长城间的一块舢板，看似简陋，实则万物欣荣。山西东西狭窄，南北狭长，又俨然横卧大地的人体，头顶游牧文明，脚踏农耕文明，根系与北京、西安、洛阳、开封等古都纠缠交错。或因如此，山西文化或融合，或兼容，或差异，或尚实，先天兼有渗透性、适应性、保守性和封闭性，就像一济方药，君臣佐使，天地人和。当然，南北文化差异也很明显，譬如南部礼让文雅，中部精明重商，北部粗犷尚武，但总体而言，山西人还是中庸、宽容、忍耐、务实和节俭的。山西独特的地貌多是中生代燕山运动以来岩层剧烈皱褶和断裂的产物，峻拔处多断崖陡壁，深陷处多河谷堆积，雄浑险要处又处处可见平正，表里之间“如环无端”，恰如人体之脏腑。山西四季 分明，又有众多山脉构成的高原、山地、丘陵、台地，最适合草 本植物生长，其为中医药大省可谓得天独厚。山西的地名也大有讲究。因位于黄河以东，故称河东；因位于太行之西，又称山西；因太行、吕梁并列东西两厢，首府古称并州。一河浩大东去也罢，两山巍峨并峙也罢，三家鼎立分晋还罢，山西总归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融合之地，既与中原文化手足相牵，又与匈奴、契丹、鲜卑、蒙古等族往来频密。尤其北部，或为汉人管制，或为少数族裔统领，山西人因之兼有南人和北人的气质，感情上婉约，性格上豪放。当然，这里的南北是以黄河为界的，若与长江之南相比，山西人显然是地道的北人，与更地道的南人相比，山西人便是安土重迁、甚或土气的。不过，山西人的土气是黄河的颜色，是黄土地的颜色，是汤药的颜色。最重要的，山西人的土气还是华夏文明的颜色，中华文明诞生于斯，广大于斯，神农尝百草、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等上古神话便是最好的例证。假托神农氏之名，《神农本草经》横空出世，神农氏炎帝无疑是中国草药的开山鼻祖！假托岐黄之名，《黄帝内经》经纬千载，轩辕氏黄帝俨然中国医学的奠基者！华夏之族，炎黄子孙，当与此有关！表里山河不仅关乎中华文明，还关乎中国医药学？在日常生活中，表里二字所指内容宽泛。譬如表面和内部、内和外：“表里遂通，泉之不涸，四支坚固。”（《管子·心术 下》）譬如事物内外情况、一切原委：“究观方士祠官之言，于 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具见其表里。”（《史记·孝武本纪》）譬如衣服面子与里子：“左氏传于经犹衣之表里，相持而成，经而无传，使圣人闭门思之，十年不能知。”（《新 论》）譬如地理邻接：“取淮之中流为界，而与宋为表里。”（《金史·地理志》）很显然，这里所说表里多是自然的或文化的。若从中医学角度观察，表里关系更显复杂：一曰表里相对而存在，犹如阴阳相对而存在，表属阳，里属阴；一曰体表为表，体内为里，《黄帝内经》认为外部为表，包括皮毛肌腠，内部为里，指体内脏器；一曰脏腑互为表里，五脏属里，六腑属表。在《黄帝内经》中，还把人体内部主要器官分为“脏”“腑”两大类。“脏”指实心或有机构的器官，包括心、肝、脾、肺、肾等；“腑”指空心的容 器，包括小肠、胆、胃、大肠、膀胱等。与此说法相仿佛，还有 弹得一手好琴的嵇康。当年，嵇康住在太行山南侧一个叫云台山 的地方，“越名教而任自然”，与魏晋名流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等躲在竹林里喝酒、赋诗、清谈、佯狂、吃五石散，曾著《养生论》曰：“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也。”由是，表里便由生活概念、地理概念、医学概念，上升至哲学概念，精神虽一以贯之，意味却大有不同。《黄帝内经》认为，人体有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各条经脉循环不同，联络脏腑不同。五脏便与“金木水火土”一一对应——肺属金，肝属木，肾属水，心属火，脾属土。五行之说本是道家的宇宙观，又反过来描述五脏六腑的关系，中医学认为，人体与天地一样，也是一个独立的宇宙，人体的运行规律自然与天地相通。更有意思的是，岐黄在谈论物物关系时，物物之间并非非此即彼的对立关系，而是既对应又相生相克的依存关系，恰如老庄所说的无中生有，知白守黑。人体作为一个整体，离不开繁复的经络，所谓“夫十二经脉 者，内属于腑脏，外络于肢节”（《黄帝内经·灵枢·海》）。中医学关于经络的阐述经天纬地，但在现代医学看来，似乎有些不可理喻，解剖学甚至一度否认经络的存在。好在伴随着科技的进步，有人认为经络是一种生物液晶一样的材质，也有研究表明经络是流体的“间质组织”，仿佛“流动流体的高速公路”。总 之，经络就是人体中的一个神秘存在，其意义不亚于时间之于空 间，精神之于肉体。如此，脏腑之间错综复杂又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心脏对应小肠，肝脏对应胆囊，脾脏对应胃，肺对应大肠，肾对应膀胱，心包对应三焦。经络俨然一张若隐若现的信息网络，其中十五络脉、经脉、经别纵横交错，入里出表，通上达下，联系人体的各脏脉组织；经筋、皮部联系肢体筋肉皮肤；浮络和孙络联系人体更细微部分。经络使人体变成一个有机整体，进退有据，运行自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经络理论在岐黄学术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故而，明代儒医李梴在《医学入门》中直截了当地指出：“医而不知经络，犹人夜行无烛，业者不可 不熟。”“夫十二经脉者，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人之所以治，病之所以起，学之所以始，工之所以止也。”《黄帝内经·灵枢·经别》云。“经脉者，所以能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黄帝内经·灵枢·经脉》又云。其实，当今世界早已进入万物互联时代，物与物皆可建立联系，何况血气弥漫、经络纵横的人体！由表里而脏腑，由脏腑而经络，由经络而人体宇宙，群群乎“如环无端”，茫茫乎“终而复始”，谈天说地之间，便点破生命密码之玄妙。宇宙中最不可理解的事情，就是宇宙是可以被理解的，爱因斯坦说。人体亦如是。中医药亦如是。来源：山西省作家协会作者单位：人民代表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