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讲古之二十)“装叉”露馅李中郎

唐朝时有个中郎叫李庆远,原来在皇太子手下很得宠,只要到外头办事,就狐假虎威。宰相以下的人都以为他是个“咖”。李庆远常玩的一手,就是赶在宰相快到吃饭时间登门拜访,人家自然会叫他一起吃。他事先安排一个人,叮嘱自己坐下开吃时,就在门外喊“太子找中郎”,他就把嘴里的饭吐出来匆忙离开。
 
李庆远在吏、户、礼、兵、刑、工等各个部门都这样玩。卖官捞人办什么事,没有办不成的。后来太子疏远了他,大概是把出入证收了,他还偷溜进侍卫的住处充大头。有一次偷吃侍卫的饭菜,晚上出去后肚子痛,他对别人说,是因为太子赏瓜吃得太多。不一会儿吐了一地,哪里有什么瓜,全是侍卫们平时吃的米饭和韭菜之类。
——据《朝野佥载选辑》卷三
点评:哥看到这故事就笑了。
想起小时候一件轶事,我还没念书,那时候是生产队集体劳动,大家在村口割禾。会计要记人数,看到一个青年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跟他借却死捂着不肯。几个人起哄硬抢过来,屎都快笑出来:他别着的只是一个钢笔帽。
现在想想,那个青年之所以别一个笔帽,无非是让别人觉得他有文化。虽然当时老师都成了“臭老九”,但从这件事,感觉到在农民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份对知识和文化的敬仰。
人为什么要装X?又不上台演戏。我想首先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大家喜欢谈论胡适之,因为胡是名人,有学问,鲁迅讽刺当时成名的招数就是“须多谈胡适之之流,但上面应加我的朋友”。胡适交游广,呼朋唤友,称“我的朋友胡适之”不容易露馅,有点像某位专家开坛设座,开场白总是“昨天(或前天)刚在京参加一个由XX主持的咨询会,我在发言中如何如何”。那“XX”的头衔都是足以让人一凛,对其刷目相看的。
不过只是为了虚荣心装一下,并没有什么,甚至可以说有追求上进之志,跟我老家那个别钢笔帽的青年一样。但李中郎的心机显然要深得多,通过这一招把自己装成得宠于太子的“红人”,为的是以售其奸。
还是讲故事吧。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北海大开发,各路神仙汇集。我曾陪中央媒体驻市机构一个朋友采访一位以艺术家身份下海的老板。进门寒暄之后,在其租住公寓的客厅沙发刚坐下,“艺术家”就转回房间。朋友悄声跟我说:“我跟你打个赌,他一定是回房间拿跟领导的合影。”
果不其然。大约三分钟后,重新现身的“艺术家”捧着一大摞照片,都是他与包括大领导在内的各界名人的合影。我们虚应一阵,出门后忍不住笑得几乎“肝肠寸断”。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鲁迅在《伪自由书后记》中说过一句名言:“战斗正未有穷期,老谱将不断的袭用。”这种装蒜的老谱尽管老,却也算是有效的招数。骗人的未必精明,但被骗的总是太傻冒。互联网时代实现信息共享,但这类事不仅未见减少,反而变本加厉,连用水做燃料的老古董也还有人拿出来,让某地的官人为之站台,真是咄咄怪事。
但装X归根归底是装,难免有绷不住的时候。过去有句话,叫“骑马不见亲家,骑牛见亲家”,如果家里有马,偶尔骑牛被亲家撞见不要紧,如果本来就没有马,那是难免要“穿煲出粥”的,就像李庆远偷吃东西坏了肚子,把肚子里的韭菜吐出来。现在说“装X被雷劈”,人不打脸天打脸,大概指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在《朝野佥载选辑》这则故事后面,编者张鷟大概也是觉得太突兀有趣,忍不住像司马迁写史记一样,加了一句点评:“凡是小人得宠,多为此状也。”都说以史以鉴,可以知兴替。凡人百姓,站不到那么高,但把它像镜子一样照一照,没准能找到身边对号入座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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