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濂,书法家?理论家?文人书?官人书?——书坛百家酷评22
说到陈振濂,其实将邱振中与之并举阐述最能点破两人要义,和两个派别(或者团体)在当代书法环境中产生的必然性和未来归属。不过,既然为《百家谈》,就还是分而论之,书友可以将两篇参详思考。
陈振濂在书法上给人留下第一印象是“才子型书家”。的确,他有较为丰厚的书法理论阐述,也占据了 “学院派书法”产出量的大半部江山,同时一直以一线书家的人设出现在各大展,以及书协、印社的权力线的进退群舞中。
以书法理论而言,早期的“陈氏理论”颇为让人侧目,他以西方美术理论为骨架,全面改造中国书法的论述方式,站在历朝历代的重气韵、轻形态,重人书合一的形而上、轻普及大众的书法基础教育的对立面,致力于书法作品和书法教育两方面的现代化改造。某种意义上讲,这种“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思路与王国维先生导入西方美学去剖析《红楼梦》、宋词的路数大体相同,不过,恐怕天渊之别在于王国维先生的传统学术功底和素养是百年难遇的,其勤勉与执着的心性也是古代文人的纯正一脉相承。
陈振濂的书法教育是他纵横书协(不是书坛)的最大本钱,虽然多年从事教育工作所带出来的一众学生们并没有展现出多少才能和潜质,但群体鼓噪而行在宣传效率上总要胜过明里暗里互相攻伐的一盘散沙们。可惜他治下的每年书法专业的毕业作品展,与其说是书法展,还不如说是以毛笔书写为重要元素的主题式平面设计展。
在书法创作上,陈振濂素来以一手才子气十足的行草书示人,但取法极其驳杂,近乎于基本不临帖、只读帖的前辈高人诸如谢无量,纵逸得近乎荒诞。陆维钊、沙孟海、诸乐三等先生的师承完全无迹可寻,他的师爷吴昌硕的风骨也完全与他无关。
同时,他还涉足篆刻,让人佩服的是,一个金文、篆书根基近乎于无的人的篆刻作品还时有灵感的火花,颇具可观赏处,实在不能说不是天资过人。
中国绘画史和书法史上理论和创作同时标领群伦者极少,不过张旭、孙过庭、苏轼寥寥数人而已。至于论胜书者,如卫夫人、羊欣、姜夔、包世臣、康有为,书胜论者比比皆是,真正大家大概忙于创作,或是如赵孟頫、沈周、吴昌硕、黄宾虹、林散之般书画皆能,没时间做长篇大论,或是没有兴趣在书史、书法理论中“寻章摘句老雕虫”。
当代书坛中,较能致力于理论研究和梳理的也是凤毛菱角,而这少数,在实际书法创作上也各具特质而并不出挑,简单概括就是,华人德的简靡文弱、朱关田的僵化守旧、周俊杰的粗粝单薄、曹宝麟的保守无力、丛文俊的平淡无味、陈海良的多变不及中和、邱振中的以理性写笔法并不理性的字——但不得不说以上几位对艺术的感悟力还是超乎群伦,只是临池时间相对较少,终究难以在丰厚的写字体验上去再上层楼。
陈振濂与以上几位稍有不同,他的多年书作执着于与众不同,很聪明的在东汉简帛、魏晋残纸和清人尺牍中去寻找闪光点,以营造特立独行、内行想批驳却碍于对这些冷僻来源多少有些难以下嘴的作品生存环境,再凭借沙孟海这几位老师的大名和资历,几乎成了当今书坛最少听到批评之声的书家。
借助这些特立独行的书风,也在自己和王镛等“现代书风”之间找到了共鸣点,使得名利的取得能够搭上当代书法的商业模式的顺风车。陈振濂的职业环境和书界高层的频繁酬酢,随着年齿日增,他的理论写作停滞多年,书法创作却走向大字榜书创作,甚至于尝试装置艺术式的形式创新,也或许,离书法越来越远,离西方美术和市场经济越来越近。
作为当代“思辨学派”的代表人物,陈振濂在学术上相对建树较丰,书法创作实为短板,与诸多才子书一样,有才无性、有韵无神、有巧无拙,古来王志、李煜、赵佶、秦观、唐寅直到近代溥儒等。聪明人下笨功夫才能有所成,而陈明显在传统技法上下的功夫不够,这里说的并非临习时间不够而是对古法的专注力和挖掘深度不够,以天赋和敏感浅尝则止,创作时意到了,笔力却又不逮。
随着执教生涯、写作生涯、从政生涯的逐步递进,个性逐步转化为名利的野心,执着和偏激化转化为学生们幼稚吹捧的表演快感,二王系统的潇洒、闲适的文人气成了“俱往矣,还看今朝”的外看是宗师,内观剩遗憾。
当代书法的发展基本停留在形式大于实质,形式上的 “填空式”也就是个性得以张扬的舞台。不过,只靠形式,才气的流淌只能成就二、三流书家。官当过了,十年之内你也就消失了,何况没当上呢?
总之,时代已经不利于真正的书法的发展,这是事实,但作为二王的继承者们,我们不能仅仅剩下几篇洋洋洒洒的宏文,和几件争权夺利未遂的糗事。假如这样,未免就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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