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神话外史·凤舞九天（三）

（4）朱雀大战青龙

阿蝠虽然神速，但是天道以万物为刍狗，从不给人类任何负隅顽抗的可能。等到阿蝠赶到人间时，芈熊等人已浮尸江面，但是那盏长明火仍旧紧紧地被握在芈熊的手中。芈熊最后的长啸唤醒了江神，他虽然不明所以，而且自古水火不容，但江神向来敬重火神族永不屈服却又与世无争的高贵而雍容的气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托着芈熊等人的尸体，希望能够将他们送到岸边，并尽可能地不让水花溅到长明火之上。

在江神的帮助下，长明火得以不息不灭。南天宫的朱雀看着随时可能覆灭的长明火，心中忽然蠢蠢欲动。“它是火神的魂！是我的兄弟！”一念及此，朱雀忽然挥动了一下巨大的羽翼，他想离开这个看起来很尊贵的鬼地方，他要去跟自己的族人在一起！

但令朱雀没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天帝留心着。朱雀扇动了一下翅膀，天帝马上就感应到了来自于朱雀的反叛之心。这一任天帝正是人间曾经的黄帝，他对火神之魂变化而来的朱雀向来就是既看重又不信任。他知道人间天子在族灭火神后裔，因此早就安排了东天宫的青龙——也就是曾经驮着他飞升天宫的六龙之首，监视着朱雀的一举一动。

朱雀的双翼扇动得南天宫摇摇晃晃，可见他心中积蓄了多大的愤怒！八百多年来，黄帝的后裔从来没有放弃对炎帝后裔的追杀，他们赶走了善良的炎帝，诛杀了蚩尤、刑天，还一直不放过火神部落，这到底是为什么？天下如此辽阔，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不好吗？

想不明白这一切的朱雀，决定自己不再去想了。他再次扇动了一下羽翼，心中发出一声怒吼：“战斗吧！”这发自内心深处的怒吼，令天帝吓了一跳，令鸿钧老祖不觉叹息，令阿蝠感到大惊失色，也令东天宫的青龙感到兴奋。

青龙感觉自己好久没有打过架了，朱雀的声音令他亢奋，既然这个朱雀不自量力，那为何不去教训一下他？青龙很快便来到了南天宫，以藐视的眼神看着朱雀。朱雀自从镇守南天宫以来，就对这个每天自命不凡的青龙敬而远之，他总觉得自己跟青龙之间一定会爆发一次大战。看来，这个预感今天要实现了。

朱雀看着青龙挑衅而轻蔑的眼神，觉得什么开场白也不用想了，他“哼”了一声，也同样轻蔑地看着青龙，道：“天帝家的宠物，来吧！”言罢，朱雀直扑青龙。朱雀的话语，大大地激怒了青龙，他长吟一声，也扑向朱雀。

高居三十六层天的鸿钧老祖和坐镇中天宫的天帝，就这样冷眼旁观着朱雀和青龙大战。西天宫的白虎和北天宫的玄武见事不关己，于是高高挂起，坐观龙雀之斗。正在下飞的阿蝠感受到了弥天的杀气，人间的天子少昊突然觉得天空中充满了不祥和的气氛。少昊有些害怕，不知道自己派出的军队战况如何？

这是一个诸神还带着野性的时代，是一个诸神上天入地还很自由随性的时代，也是天帝在琢磨着怎样做天帝的时代。朱雀和青龙的大战，引发了鸿钧老祖的思考：“或许，天道要明确一下规则，地道也需要礼制，人道更需要和谐相处的艺术。”

五行中青龙属木，朱雀属火，木生火，火克金而金克木。在天道上，这注定了青龙的不得利。但青龙忝为天宫四象的首座，战斗力最为强劲，他的每一次冲击，都令朱雀有窒息之感。但四象中，朱雀的生命力最为顽强，他始终就是生命不止便奋斗不息的象征。

天宫诸神看着朱雀一次次险遭不测，又一次次化险为夷，不觉心中都在嘀咕：“五行已定，天道看来是站在朱雀这边了，不知天帝会如何收场？”朱雀和青龙大战一百回合之后，越挫越勇，越战越有精神。青龙也打得酣畅淋漓，自从飞升成为天龙首座和四象首座后，好久没有这样活动筋骨了。双方先是在原型的层面争斗，三百个回合之后，又各自化身为青年道人，继续大战。

眼见就要天亮了，但大概是战斗太精彩，观者都进入忘我状态了。鸿钧老祖见天帝似乎还没有出面干预的意思，叹息了一声后，对同样在观望的玄鸟说道：“阿壬，朱雀和青龙大战良久，如今眼见就要天亮，到时天上地下围观的神祇太多，对天帝的管理不利，对天宫的稳定也不利。白虎和玄武无力调解，阿蝠又下去了，看来只好是你去了，希望他们看我几分薄面，能好自为之，尽快停手罢斗。”

（作者按：玄鸟阿壬的故事，见“九天玄女”篇。）

玄鸟听罢，不觉笑了起来，对鸿钧老祖道：“老祖，哎呀，我居然看得忘记时间了，他们打得太精彩了。”鸿钧老祖瞪了她一眼，道：“少调皮了，还不快去！”玄鸟阿壬伸了伸舌头，虽然不情愿，但不敢违拗，只好轻叹一声，往青龙和朱雀的方向飞去。

（5）有凤来仪

却说阿蝠赶到江面上时，将双爪化为大网，洒向江面，把芈熊等人连带长明火一起，打捞起来，放置在江岸上，同时自己也化身为一名中年男子。江神知道阿蝠的身份，怕他怪罪自己救助不力，也跟着上岸，垂手立在一边。但阿蝠知道这是天道，江神一介小神，又能怎样！

阿蝠看着芈熊等人的尸体，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于是对江神道：“这些火神族裔已经溺水而亡，江神不如仍将他们的尸身带回江中，令其水葬；至于这盏长明火，我要带回三十六层天，交由鸿钧老祖发落。”言罢，阿蝠向芈熊做了个揖，对着芈熊的尸体道：“火神的后人，你若天灵有知，则将手指松开，我今取走长明火，交由鸿钧老祖，继续熬炼火神之魂。”

说也奇怪，阿蝠的话音刚落，芈熊僵硬的手指便自动松开了，阿蝠一招手，将长明火取在手中。他遥望着天空中，朱雀和青龙已经开始了战斗。他想起了自己是只蝙蝠，同样被鸿钧老祖豢养的阿壬是只玄鸟，不觉心中叹息道：“到底要再过多少年，我们的兽性才会消亡？那时候，天上地下，会真正地祥和吗？”

江神也看到了朱雀大战青龙，但那发生在遥远的天宫，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阿蝠想起自己要尽快回去覆命，或许老祖还等着自己去为朱雀和青龙做和事佬呢。他于是挥手示意江神去办事，江神见阿蝠不追究任何事，心中窃喜，待阿蝠振翅高飞后，作法掀起一个大浪，将芈熊等人的尸体卷入水中。

阿蝠飞到半空时，便见玄鸟飞往南天宫去劝架。他笑了笑，心想：“看来老祖还是看不惯天帝啊！”同时振翅加速，他想去助玄鸟一臂之力。

却说玄鸟来到南天宫，化身为一个娉婷少女，她也不管朱雀和青龙正施展出毁天灭地的力量，便径直地走入了他们的战斗圈子。这一下不要说朱雀和青龙吓了一跳，就是观战的天帝和诸神都吃了一惊。

朱雀和青龙不敢也不想误伤阿壬，眼见阿壬不带任何防御地就走了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上发出的神力转而打向了虚空。青龙怒喝一声道：“阿壬，你在搞什么名堂！”朱雀却不做声，静静地看着这个风华绝代的阿壬，他记得自己刚来到天宫时，就被这个阿壬迷住了。

阿壬听到青龙的怒喝，却嘻嘻一笑，对青龙道：“龙哥，没办法！小妹奉了老祖之命，来劝两位罢斗。但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开场白，就觉得这样直接走进来可能是最快的方式。”青龙听罢，“哼”了一声道：“真是胡闹！”

玄鸟阿壬见双方住了手，心中开心。她四周看了看，“啧啧啧”地叹息几声，见双方都满身伤痕——好在都是皮肉伤，不禁摇了摇头，然后对青龙道：“龙哥，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亢龙有悔呀。听小妹一言，老祖已经在生气了，回东宫去吧。”

青龙听罢，正要生气反驳，但阿壬却向她躬身施礼，正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青龙气呼呼地只好憋着。

接着，阿壬转向朱雀，看到朱雀的头发已经是一团乱披风模样，心中有些难过，但青龙在旁边瞪着，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正迟疑着，忽听朱雀说道：“阿壬姑娘，无需多言！”言及此处，朱雀下望尘寰，见阿蝠正在回程，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已经消亡殆尽，但好在长明火没有熄灭。朱雀是个思维型的男人，但他不后悔跟青龙的大战，情绪终究需要一个宣泄口。如今宣泄完毕，一切问题还需要利用思维来解决。

瞬间回归思维模式的朱雀朝阿壬行了个礼，道：“阿壬姑娘，多谢你冒险来阻止我们。”然后转向青龙道：“承蒙青龙大哥不吝赐教，小弟三生有幸！如今再战无益，大家各自归位吧。”言罢，也不等青龙和阿壬的回复，化身为朱雀原型，重新镇守南天宫而去。青龙看着干脆利落的朱雀转身而去，不觉苦笑一声，只好也对阿壬拱拱手，道：“你厉害！你厉害！”言罢，也转身飞回东天宫去，边飞边想道：“好像我挺无聊似的。”

阿壬见双方终于回归神位，心中正自欢喜，忽听得阿蝠的声音隔空而来道：“阿壬，你这是以柔克刚啊！”阿壬知道阿蝠还要好一阵才能飞回来，于是一边先回三十六层天，一边隔空回复道：“多谢蝠兄夸奖！”

阿壬回到三十六层天没多久，阿蝠便带着长明火回来了。鸿钧老祖将长明火中火神的二魂取出，然后将长明火投入八卦炉中，让其获得与天地同寿的能量。接着，鸿钧老祖将火神的二魂握在手中，嘴里念念有词。阿壬和阿蝠知道老祖是在炼化火神的二魂，因此静静地守护在一旁。

渐渐地，老祖手上的二魂呈现出跳跃升腾之象，从颜色上又开始分化出来，一个红中泛黄，一个红中泛紫。鸿钧老祖将这两缕神魂炼化成两只五彩的神鸟，看起来神骏非常，却又有着柔和之美。

阿壬和阿蝠心中好奇，同为飞鸟的阿壬更是惊喜连连，禁不住上前问老祖道：“老祖，他们有名字吗？”老祖呵呵笑道：“他们携带着火神的神魂而来，天生就成一对；红中泛黄那一缕魂炼化成雄者，称为凤；红中泛紫那一缕魂炼化成雌者，名为凰；二者相合，就是凤凰，我今命他们为百鸟之王，乃天下祥瑞之象征；此鸟非梧桐不栖，非竹子不食，非醴泉不饮。”

此后，阿蝠和阿壬担任起了教化凤凰的重任。凤凰有时候翱翔天宫，见到朱雀后总觉得有点眼熟。但由于鸿钧老祖等人守口如瓶，因此凤凰和朱雀始终没有认出对方，但内心深处的那种神奇而莫名其妙的感应，却又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