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考入山东中医学院6年制医疗系,1965年毕业后留院任教,曾任山东中医学院针灸教研室主任兼山东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针灸科主任。1986年任山东省针灸学会常务理事兼临床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1988年开始招收针灸学硕士研究生以及美国、加拿大、日本、瑞士、新西兰等国留学生。刘玉檀教授从事针灸事业50多年,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笔者1990年即从师于刘玉檀教授,有幸跟随教授学习,亲自接受过他的教诲,亲眼目睹过他的临床实践,倍感刘玉檀教授医理之精湛、经验之独到。现将其针灸点滴经验摘录一二,以飨同道。人迎穴,首见于《灵枢·本输》,“一次脉,任脉侧之动脉,足阳明也,名曰人迎”。又名天五会、五会,归属足阳明胃经,为足阳明经与足少阳经交汇之穴。具有调气、通脉、降逆之功,能调整全身阴阳之盛衰,气血之逆乱。穴在颈部两侧,迎前显间之处,亦即饮食吞咽,人事送迎之处,穴处动脉应手,为古法诊脉三部九侯之一,即所谓人迎脉者,穴当其处,故名人迎。人迎穴是古今文献中争议较多的经穴之一,因其位置特殊,成为针刺危险穴位之一。晋朝皇甫谧最早在《针灸甲乙经》中提到人迎穴“禁不可灸”,如《针灸甲乙经·卷三 颈凡十七穴第十二》:“人迎,一名天五会,在颈大脉动应手,侠结喉,以候五脏气,足阳明脉气所发,禁不可灸,刺入四分,过深不幸杀人。后直到宋代的《铜人输穴针灸图经》最早明确规定此穴“禁针”。后来的许多著述多依此两说为据,或曰“禁针”,或曰“禁灸,针入四分”,或者将二者皆罗列其中。出于这种禁针禁灸的束缚,至今日许多针灸医生对针刺该穴依然顾虑颇多,其真正的疗效价值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然而,人迎穴其独特的输穴作用,在临床应用中有着重要的意义,安全针刺可使得针灸临床疗效事半功倍。刘玉檀教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不断摸索,在临床上采用针刺人迎穴为主,治疗多种疑难杂病,尤其在治疗乳腺增生病上,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乳腺增生病是现在医学病名,属于中医“乳癖”、“乳中结核”之范畴。对于该病的病因病机,许多医家认为多与肝脾不和、冲任失调有关,因此在治疗上多疏肝解郁、理脾散结、调理冲任为主,并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痰凝、血瘀、气血两虚、肾阳虚等证型。刘玉檀教授则对本病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提高,他认为本病的发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与饱食、劳累、生气及长期郁怒有密切关系;由于病人的体质,脏器的强弱等因素的不同,其表现也各异,但涉及本病的发生的主要脏腑当为肝、脾胃、肾及冲任二脉,治疗上也应在立足整体调节的基础上,对以上脏腑的功能有所侧重。刘老在用人迎穴治疗乳腺增生病的时,要求人迎穴的刺法非常严格。他要求刺人迎时,左手拇指或中指压住颈动脉搏动处,轻轻向外推挤,右手持针顺指甲边缘垂直刺入,针体沿颈动脉内侧深入约4厘米左右,并寻找针感,以使之向前胸放射为佳。得气后均匀地提插捻转1分钟,留针30分钟,中间行针2次,仍均匀地提插捻转,每次1分钟。正是这种严格的操作,使得针刺人迎穴的疗效增加,从而在治疗乳腺增生病上取得很好的疗效。对于人迎穴为什么能够治疗乳腺增生病,刘老有他自己的解释。他认为乳房为足阳明胃经所过,乳头为足厥阴肝经所属。人迎穴隶属足阳明胃经为该经所“标结”之处。《灵枢经》曰:“病在上者,下取之;病在下者,高取之”。《景岳全书》提出“病在下而脉通于上者,当取之上”。选用人迎穴治疗乳腺病遵循这一“下病上取”的治疗原则。从人迎穴所处的位置来看,恰在人体的咽喉要道,全身许多经络与之相连或相通,如脾经“挟咽,连舌本,散舌下”;心经“上挟咽,系目系”;肾经“循喉咙,挟舌本”;肝经“循喉咙之后,上入颃颡”;冲脉上达咽喉环绕口唇”;阴跷脉“入锁骨上窝,上经人迎之前”;阳跷脉“过颈,上挟口角”;任脉“至咽喉,上颐”可见,不仅与乳腺增生病关系密切的肝、腺、胃、肾、冲任诸脉与之有直接联系,而且全身其他脏腑经脉也与之密切相关。“经脉所过,主治所及”针刺人迎穴可以对全身脏腑经络的功能起到调节作用。此外,乳腺增生病病位在胸部,为气海所在处,而人迎穴为胸部气海之门户,两者有着内在的联系,《灵枢·海论》曰:“膻中者,为气之海,其输上在于柱骨之上下,前在于人迎”。人迎穴起着输注胸部经气的作用,与胸部存在着密切关系,因而可用来治疗胸部疾患。另外,刘老在经过多年的临床观察研究的基础上,首次提出了人迎穴在调节乳腺增生患者内分泌激素方面存在着相对特异性。并认为人迎穴内部复杂的解剖组织结构是产生这些特异性的基础,从而为临床运用人迎穴治疗内分泌系统疾病提供了科学依据。根据这些理论,之后许多医家纷纷尝试用人迎穴治疗乳腺增生病,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如吕美珍针刺人迎穴并配合夹脊穴治疗乳腺增生病患者60例,结果治愈19例,显效27例,有效12例,无效2例,总有效率96.7%。经络气街、四海理论是对经气活动从横向联系及其机能方面的进一步阐发,其中,气街首见于《灵枢·动输》:“四街者,气之径路也”,在《灵枢·卫气》篇更明确指出:“胸气有街,腹气有街,头气有街,胫气有街。”这些都论述了人体经气会聚通行的径路有四个气街,人体头、胸、腹、胫各部都有气的径路及共聚会之所;另外,四海见于《灵枢·海论》篇,论述人体的四海是:“胃为水谷之海,其输上在气街,下至三里;冲脉者为十二经之海,其输上在于大抒,下出于巨虚之下廉;脑中者,为气之海,其输上在于柱骨之上下(哑门、大椎),前在于人迎,脑为髓之海,其输上在于其盖(百会),下在风府。”可以看出四海即人体髓、血、气、水谷之精气所汇集之处,似百川之宗。因此,对人体的经络、气血、营卫、津液等有主持和调节作用。气街与四海在具体内容的描述方式与所止部位上颇多相近之处,两者有着密切的关系。刘荩文认为,四街是气行通道,具有通调营卫之功能,其所主腧穴输注气血,与生化精神气血的四海源流相合,内外通达,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可以说气街、四海理论对认识经气活动的多样复杂性做了进一层地剖析,为针灸临床治疗提供了理论根据。对于经络“气街”、“四海”理论的阐发及运用,刘玉檀教授多有自己独到见解,并善用这一理论治疗疑难病症,尤其是对顽固性失眠的治疗,更为擅长。刘老认为:“四海”为经气汇聚之处,“气街”是十二经循行通路上横行联络的公共路径,是经气汇经之地,对十二经气血具有较强而且广泛的调节作用。“气街”、“四海”在横的方向上调节着人体气血、脑髓、水谷精微及十二经经气的盛衰,有从整体上对全身功能进行良性调节的作用,故对全身性疾病尤其是疑难病,可取与“气街”、“四海”相通的输穴进行治疗。失眠一症的发生,与阴阳失调、心神不安、元神失养有关,治疗时取与“气街”、“四海”相通的输穴治疗,以平衡阴阳,调节脏腑,交通心肾,益精填髓,从而使顽症得除。刘老在治疗失眠时,多取人迎穴、足三里、相应夹脊穴、三阴交、内关穴和太冲穴进行治疗。因人迎穴为“气海”出入之门户,足阳明经经气流注之所。与胸气街及心肝脾肾任冲等脉相联或相通。故用人迎来调节脏腑气血功能;足三里穴能振奋水谷之气,健脾以补后天,诚与《灵枢·海论》的“胃者水谷之海,其输上在气街,下至三里”相应;夹脊穴位于督脉与膀胱经之间,与两经联系密切,针刺相应夹脊穴,通过督脉与膀胱经间接地调节脏腑和脑功能;三阴交为肝、脾、肾三经交会穴,能统调五脏功能;内关穴和太冲穴也均有调节所属脏腑经脉功能的作用,另外,在针刺手法上,刘老要求用“徐入徐出”之导气法寻找针感,得气后行平补平泻手法,留针30min,中间用小幅度提插捻转手法行针2次,每次2min。可以说根据“气街”、“四海”理论,每每治疗这样的顽固性失眠都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周围性面神经炎,又称周围性面神经麻痹。是一种茎乳孔(面神经管)内组织急性水肿、面神经受压,或面神经本身的炎症引起的周围性面神经的损害,本病中医称为口眼喎斜、口僻,属于中风证中的中经络范畴。本病一年四季均可发生,又以春、冬季为多;任何年龄都可发病,常见于青壮年。是临床的常见病,其发病率为0.4257%,占各种神经系统疾病发病率的第6位。目前本病的发病病因以及发病机制尚存在不确定性。中医认为,本病多由于脉络空虚,风寒、风热之邪乘虚侵袭面部筋脉,以致气血阻滞、筋肉纵缓不收而发病。从中医观点来看,受寒是诱发本病的主要原因。在于内部经络功能降低,经络为风邪阻滞气必不上达。该病在治疗时间上非常关键,刘玉檀教授对该病的病因、病理、临床症状及各种治疗方法进行了长达数十年的探讨、观察和验证,并取众法之长,以针灸为主,采用针刺分类分期治疗周围性面神经炎,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与此同时,刘老在对周围性面神经炎进行分类治疗时,并没有按照神经系统病学中常规将周围性面神经炎分为膝状神经节部、鼓锁乳突部和颅外部三部进行分类,而是依据其解剖特点和临床具体表现及诊断、治疗的需要分为四类:第一类型:病变一侧的面肌瘫,而无病变侧的味觉障碍、听觉过敏和减退。此类型只表现出周围性面神经炎的公共症状,受损的面神经仅限于出茎乳突孔以外的部位,故又称之为颅外型。第二类型:除表现病变一侧面肌瘫之外,并伴有病变一侧舌前2/3的味觉障碍及健侧味觉不同程度的减退,但无听觉异常。此类型,面神经的受损部位在岩骨管内的鼓索神经部分及其以下部位,而尚未累及镫骨神经及其以上部位。第三类型:病变一侧面肌瘫伴有病变一侧舌前2/3味觉障碍和健侧舌前2/3味觉不同程度的减退,患侧听觉过敏,说明面神经的受损部位在镫骨神经分支及其以下部位。第四类型:病变一侧面肌瘫,同时伴有病变侧舌前2/3味觉障碍及健侧舌前2/3味觉不同程度减退,病变一侧听觉减退,泪液分泌减少,眼睛干涩或疼痛,或兼见外耳道有疮疹和疼痛。此属膝状神经节和岩浅大神经受损。另外,刘老除了对周围性面神经炎进行分类外,还对每一类型进行分期治疗。每一类型中,又分为急性炎症期和恢复期。其中,急性炎症期一般定为发病后的前5-7天。再有,在急性炎症期的治疗中,凡属第一类型者,即所谓颅外型;凡第二、三、四类型的急性炎症期,即所谓颅内型。可以说刘玉檀教授对该病给出了更加明确的定位诊断标准,即颅外型和颅内型,为更加有效的治愈周围性面神经炎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和理论依据。刘玉檀教授在长期的治疗该病的医疗实践中,摸索总结出了与众不同的进针和针刺手法,在治疗该病取穴上,刘老一般取患侧攒竹、阳白、太阳、四白、下关、迎香、地仓、颊车、风池,合谷、太冲均取双侧;操作上用平补平泻手法,间歇动留针30分钟,每隔10分钟行针一次,太阳穴用向下斜刺法,刺入40mm- 50mm,使针感扩散到大部分患侧的面部。再有,对颅内型的周围性面神经炎,凡首次进行针灸治疗的患者,针灸完毕后,随即用三棱针点刺双侧太阳穴、大椎穴、耳尖,使之出血。正是这些独到之处,才能取得了较理想的疗效,才能有着较高的治愈率。另外,刘老在对周围性面神经炎颅内型的急性炎症期进行大样本研究时,发现他们普遍存在着既有病变一侧舌前2/3味觉丧失,也有健侧舌前2/3味觉不同程度的障碍,并随着病情的好转和症状的消失同时恢复。关于这一点神经系统病学教科书中未曾论及,但是客观存在的。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刘老治学的严谨性,以及他扎实的理论功底和高超的针灸医术。以上是笔者对刘玉檀教授擅用人迎穴治疗乳腺增生病,及用“气街”、“四海”理论治疗顽固性失眠,以及擅长对周围性面神经炎的分类分期治疗等三个方面针灸经验的粗略总结,难免挂一漏万。但从仅仅三个方面的总结中已经可以看到,刘老30多年的针灸临床实践中,其针法灵活、不拘一格;治法是独到而少有人所及的,疗效也是出色的。这样可以看出刘老中医基本理论运用得纯熟、灵活,当之无愧的针灸临床实践家和理论功底深厚的中医大师,其经验是值得进一步总结和继承的,由此才可以使得中医遗产发扬光大。
本文选自《中国针灸学会针灸文献专业委员会2014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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