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词 之 美
诗 词 之 美
陈科宇 阿迪
在中国的过去和今天,提到某个人物,首先介绍的一定是这个人的官衔,似乎有了官衔就高人一等。陶渊明呢?不过是五柳先生。因其宅边有五颗柳树,就叫五柳先生吧。都说人要学会放下,特别是名利,可有谁能放下?还不是只有一个陶渊明。“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大诗人王维晚年,白日上朝为官,晚上回府打坐,焚香读经,心返田园。“晚年为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王维《酬张少府》)难得王维晚年能有此般心境,但他毕竟不是陶渊明,他只是想想而已,归去来兮,万万不可!事实上,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方田园,只是风景不同,春华秋实属于耕云播雨,疏于耕作则失之归属。一旦失去田园,无异于行尸走肉,悲哉!
于丹说:“文人有济世做官的梦,有名垂青史的梦,其实,他们还有一个梦,几乎所有的文人都做过,屡经挫折,一直不肯幻灭,那就是千古文人侠客梦。”虽是文弱书生,但不乏侠义英雄,亮剑风骨,剑啸长虹。剑酒风流的李白是一个有远大政治抱负的诗人,“已将书剑许明时”,既有“拂剑朝天去”的豪气,又有“横戈探虎穴”的气概,还有“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鯨”的梦想。李白一直被认为是一个浪漫主义的诗人,这只能对他写的诗而言,他本人并不飘逸,安旗在《李白诗秘要》中写道:“这位与世纪同龄、与盛唐同步的诗人,他的凌云壮志,豪情逸兴;他的坎坷道路,血泪人生,不能不使我们感慨欷歔: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尽管内心深沉忧患,但依然笑傲江湖。赞美击筑的高渐离和刺客专诸这样的豪侠烈士:“燕门壮士吴门豪,筑中置铅鱼隐刀。感君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知遇之恩,当以性命回报。李白一生都希望君王能够让他施展治国安邦的抱负,早已厌倦做个空度时日的翰林待诏。“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他多想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他一直做着他的边关梦,安史之乱,他已六十岁,还想跟着永王李璘去平定叛军,“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写得自信而又浪漫,或认为李白过于天真,不敢苟同。一个暮年老人,难道不知道战场的残酷?李白《从军行》中的“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已经给出答案。李白只能醉卧长安,却不能醉卧沙场,是由那个时代和李白的个性造成的。
自曹植写下《白马篇》,中国文人就开始了英雄梦的追随。“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曹植的文人豪情大梦,表明了中国文人忧国忧民的忠君报国之情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诗人笑傲沙场,侠客风范。可真要秀才从军,也只能横卧战场,岂不悲哉!“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从军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难当头,诗人身先士卒,吹响了不怕牺牲的前进号角。在号角声里,依稀可见岑参、高适、……的影子,边塞大漠也正是因为有这多诗人丈量而名垂青史。
于丹说:“当生命真的成为一首诗,我们才是真正富有诗意的中国人。”诗意中国却与酒文化难舍难分,诗酒流连业已成为中国元素。中国人,终其一生是离不开酒的。迎来送往,走亲访友,无酒不成宴席。酒给中国人的生活增添了诗意。“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短歌行》)这段短歌,唱出了中国人的诗酒况味。李白的《将进酒》则道尽了人生苦短、及时享乐的众生世相。“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现实如此的悲催,醉乡得以片刻的畅快,麻醉心灵的清醒,发泄内心的忧愤,抚慰精神的创伤,快意自我的满足。酒中乾坤大,壶里日月长。醉中惊老去,笑里觉愁来。
庸人喝酒,越喝越糊涂,高人喝酒,越喝越清醒;路人喝酒为了忘却,行者喝酒为了记得。“提壶莫辞贫,取酒会四邻。仙人殊恍惚,未若醉中真。”(李白《拟古十二首》)酒能使人在不太清醒的状态下挥洒一下天之本真,明白什么是“真的真实”,即还原成自在我。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南湖秋水夜无烟,奈何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李白《陪族叔刑部侍郎晔及中书贾舍人至游洞庭五首》)用月色赊酒,只有仙人能做到,而李白能做到。“对酒不觉暝,落花盈我衣。醉起步溪月,鸟还人亦稀。”(李白《自遣》)“两人对酒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李白《山中与幽人对酌》)宁静时有酒,豁达时有酒。“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李白《行路难三首》)李白是一天生的酒器,是一酒樽。没有酒便没有李白。请看李白的《月下独酌》(其二):“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不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李白不是酒鬼,是酒仙。李白喝酒,爱酒,品酒,进而得道,悟性,成仙。但也应看到李白已嗜酒成命,酒精也无时不刻地蚕食着他的神经。
人快乐时找酒,痛楚时也找酒。“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杜甫《绝句漫兴九首》)“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杜甫晚年潦倒,无钱沽酒,何等痛切!好在他有一酒友——大诗人李白。“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白天拉手,晚上同寝,诗人友谊,非同一般!“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杜甫《赠李白》)两人均命运多舛,怀才不遇,平生知己,惺惺相惜!“痛饮狂歌”不与世俗同流,“飞扬跋扈”不受礼法约束。李杜诗情,风流千古。
于丹说:“享受诗意,成就最美的人生。”于丹又给我们讲了一个禅宗故事。学佛的李翱去问师父:“如果我有一个瓶子,在里面养了一只小鹅,每天给它喂食,鹅一点一点长大了,终于满满地塞在这个瓶子里。现在我不想打破瓶子,我又想让鹅出来,怎么才能办得到呢?”听了这句话,师父低头不语,突然之间断喝了一声:“李翱!”李翱听见叫他,本能地答应了一声:“在。”师父一笑:“出来了。”故事听完了,感谢于丹老师。这个故事原本每个人都可以懂得,可事实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懂得的。(第五页)
陈科宇,哲学硕士,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哲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