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格桑花
格桑花
五月下旬,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一大早,太阳就像烧红了的火球一样挂在空中。学生林芬兰背着书包从学校台阶上小跑上来,她不跑向教室,却往陈老师的房间里跑来,脸上都挂着细微的汗珠,腮帮上红彤彤的,还喘着粗气。
陈老师正在门口水沟边刷牙。林芬兰跑过来说:“陈老师,巧姐叫我给你带来几本书,还有一封信。”
还没等陈老师回答,林芬兰已经跑进了陈老师的房间里,把书和信放在陈老师的书桌上,又迅速的跑出来,向教室里跑去了。
林芬兰是班级的学习委员,是附近麻埠村人,她跟胡巧儿是邻居。胡巧儿是陈老师的高中同学,她现在仍在城里一所高复班里复习,陈老师因为常去胡巧儿家去玩,林芬兰在没有读初中以前,就认识了陈老师。去年九月林芬兰上初中时,在她父亲的要求下,林芬兰分在了陈老师的班级里,林芬兰读书成绩不错,陈老师就让她当了学习委员。
陈老师刷完牙齿,就回到房间里来,看到书桌上放着几本《青年科学》杂志,还有一个信封。陈老师把杂志放在一边,先撕开信封,看起了信来。
上次来信早已收悉,一来因学习紧张,二来怕撩起你的忧伤,故我一直未回信,想必你在怨恨我了吧?
这次回家,从芬兰口里得知,你教学工作做得很不错,这真令我高兴,我谨向你表示衷心的祝贺。
因学习紧张,有些事且让我高考以后再说,望见谅。
不知你初中的几册语文书是否都有,如有的话,拿来给我翻翻。5月30日我在教室里等你。几本《青年科学》杂志是我一同学的,进城时勿忘记带来。
祝你工作顺利,心情愉快!
此致
巧儿字
陈明伟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台历,5月30日是星期日,距今天还有十天时间呢!陈老师就坐在书桌前翻起了杂志来。翻了一阵子,他又把初中《语文》的一套书准备起来,省得临时来找急急忙忙的。陈老师把书放在了书柜最下面的一层码好,才放心地朝教室里走去。
到了5月30日这一天,陈明伟吃过早饭,就来到麻埠车站上车去城里。早上七点半,正是去城里人最多最挤的时候,而且天气晴朗,阳光特别的明朗。
陈明伟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到城里去了。他坐一路的车,观一路的景,心情也特别的好。从车窗上望出去,厂房林立,烟囱高耸,白烟袅袅,杨柳旖旎,田野已经变换成茵茵的禾苗。艳烂的映山红已经消褪,青山变得黑郁起来,汽车在爬过盘坞的时候,他看见几个小姑娘们正在嘻嘻哈哈地摘山栀花,有小孩在放羊,也有一些孩子在青草地上追逐着,生活宁静而美好。
汽车到城里之后,陈明伟下了车。对于逛商店,他没有兴趣,他就直奔北街的药店,买了一袋葡萄糖和一瓶维磷补汁。他知道,读书人最容易精神疲劳,吃一点营养物品是很必要的。
陈明伟来到了雄鹰补习学校高复班,直接找高三(5)班的教室。他在教室里前后扫视了一遍,发现她不在教室里。他就去找大学同学李望青。李望青大学毕业后,受聘在这所学校教语文。
由于是周末,李老师还没有起床。陈明伟就用手掌拍他的房门,他心里想,都快九点,还没起床,也算条懒虫!也许城里人习惯这样子。
李老师开门,见同学来访,十分高兴,忙让座倒茶。李老师一脸的倦容,脸色也苍白,睡眼惺忪的样子,他的胡须刺刺地立着。他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跟陈明伟说话。他问陈明伟教学情况怎样,初中生好管否,遇到了哪些困惑等等问题。陈明伟对他的问题好像没有听见,他也不感兴趣,也没有回答。
“她学习很刻苦的。”李老师说。
李老师虽然教不到她,但她从教到她的老师那里了解一些胡巧儿的学习情况。陈明伟在李老师的书柜前翻看着他的书,似乎不曾听见李老师的话。
李老师又说:“我认为你跟她是没有前途的。”
“为什么?”陈老师听觉似乎特别敏感地反问道。
李老师说:“你跟她不是一类人。”
陈明伟感觉李望青目光锐利,观察入微,他的话触动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但他并没有流露出吃惊的表情。
由于李老师早饭都还没有吃,陈明伟不想跟他多聊,就主动告退,李老师把他送出了门口,他们就此别过。
陈明伟再次找到高三(5)班教室的时候,胡巧儿已经坐在教室里了。他招呼着她的名字,她抬头看见他,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他走来。
陈明伟把手中提着的东西递给她,同时把一套初中的语文书也交给了她。她接过提袋,绽开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朱唇微启:“你买这些干嘛,让你破费了。”
陈明伟说:“你学习辛苦,应该吃点营养品的。”
他看她精神不太好,一脸的蜡白,眼圈还有微微的黑色,这是睡眠不好引起的。她的头发被头扣扣住,一律向后掠去,齐耳的短发稍长了一些,大反领的白色短袖露出嫩白的手臂。
她陪着他在校园僻静处走。在阴凉处,他们停了下来。
他问:“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
他说:“我看你的睡眠不好,眼睛都有些黑圈了。”
她也点点头。
他说:“那人还来纠缠你吗?”
她摇摇头,但没有说话。
她和他之间好像有了一层厚障壁,她有话总不肯跟他直说,他和她虽然交往已有多年,但面对面聊的时间很少,她只在给他的信里坦露她的心迹。
她说:“我学习忙,有些话我也不好说,只有我考上了大学,一切才好说。”
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里,她是一个活泼好动的人,温文尔雅,几年的高考,已经把她彻底改变了,她变得郁郁寡欢,不善言语了。每次见到她,总是一双忧郁的眼,像深不可测的愁潭。可恶的高考,毁了她的一生了。他想:她如果真考不上大学,她一定会疯掉的。她除了学习之外,被爱情所扰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尤其是泰顺的那位男生,虽然他并未谋面,他感觉到那个男生对她的影响颇大。她不跟他说,他也不好乱猜疑,只能顺从于她。
她说:“我本来想今天回家一趟的,你来了,我也就不回去了。你要常常去看看我妈,我妈对你有好印象。我很担心我妈,这件事我只好拜托你了。我没办法。”她说得很缓又很无奈,他看她的眼眶里好像有泪水在打转。
他说:“你放心好了,我有空就会去看你妈的。”
她这才破涕为笑,眼神嗔怪,她用手在他的手臂上狠劲地拧了一下。他感觉好痛,但痛得幸福开心。
他说:“你学习紧张,我们去看场电影吧,好吗?“
她说:“算了吧,我们要月考了,学习紧张。你先回去吧,我有空的时候再约你看电影。”
他说:“好的,学校紧张,但一定要保重身体。”
她说:“你也要,教学任务重,要注意休息,怜取眼前人”
他们互道尊重,互相告别。
突然,陈明伟想起了生长在高原地区的格桑花。它极为普通,却不择地势和恶劣的气候,顽强地生长着。
2019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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