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怀念表弟蒋青海

怀念表弟蒋青海

我的表弟蒋青海在2017年6月27日凌晨4点零5分去世了，年仅55岁，孤苦的一生终于划上了句号。

表弟是画水镇上泉村人，是我三舅舅的大儿子。他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妹妹虽然是领养的，但她对哥哥的感情，一点不逊于亲哥哥。当我问及她大哥的情况时，她几次都泣不成声，说：“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从小在他家长大。对他还是很有情感的。他走得好可怜！他的一生都可怜……”

表弟蒋青海从小患有癫痫病，一旦发作起来很恐怖，也很可怜。他病情发作的时候，首先会很恐怖的大叫一声，忽然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四肢开始抽搐，样子非常吓人。

我小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居在外婆的家里，有时我睡在三舅舅家里，就和表弟睡，曾经亲历过这恐怖的一幕。

在晚上的深睡中，突然听见一声很恐怖的声音，把我吓得不敢出声，更不看那恐怖的情景。我舅母和舅舅就在旁边照顾着，口里絮絮叨叨在说着什么。小的时候他病大概是一二个月发作一次。

他小时是一个很恋母的人。我舅母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人，真真的是一个跟屁虫！他的嗓门特别大，讲话显得有些粗鲁，骂起人来神色非常难看，但他从来没有恶意。比如他要找剪刀找不到了，就会骂我舅母，怪舅母乱放。他们前一分钟大骂，后一分就没事了，也许这就是一家人。有时他会一天到晚对我舅母谩骂！在我的印象中，他们母子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他妹妹告诉我说：我记得我哥哥第一次在白天发病是在我大概九、十岁的左右。那个时候妈妈做豆腐卖，早上出去卖豆腐，家里就我和哥哥。我看见他突然倒地，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手抓着什么就撕什么，抓着什么就砸什么。不管抓着什么，都会被他弄坏，他病发作的时候，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他自己就会好起来，但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有病，病发作过也说没有发作过，好像没有什么记忆似的。说来也很奇怪，他的体质特别好，因为病情发作，常常会摔得鼻青脸钟，手臂身上的皮肤常常划破，但他的伤恢复也特别快，摔破了皮，结痂修复，愈合伤口的时间要比我们正常人快两三倍。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我自从读小学后，就很少居住在外婆家里，也再没有居住过三舅舅的家里，与表弟的交往就渐渐稀少了，平时只有在路上见到时打个招呼就匆匆别过。据他的弟弟蒋双海说：自从到了青年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发病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大概就是一年之中发个一二次，大概就是生命的青春战胜了他的疾病，他自己也能找活干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就因为表弟有这个毛病，没有一个姑娘敢嫁给他，他成了一个独身者，也成为一个精神上的孤独者。虽然有弟弟和妹妹，但他们都在为生计而四处奔波。我舅舅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一直和我舅母相依为命。有时我到上泉见到舅母，一提起表弟青海的情况，她就会抹着眼泪说：我前世不知作了什么孽啊！接着就听到我舅母对他的一些叹息声：我要是不在了，他该怎么办哟！后来我舅母也去世了，他一个人就跟他的弟弟妹妹们住在一起，兄弟姐妹之间也算有个照应。

平时，表弟就给别人去打短工，有时自己找活干。前些年，上泉村里的塑料生意很好，他就帮着给别人装车卸车，赚个辛苦钱。因为在村里工作，上班吃饭也方便，大家也有个照应，倒也过得不错。但好景不长，东阳因为整治塑料行业脏乱差的现象，塑料行业在画水一带顿时就绝迹了，他只得出门给别人做些临时性的活：比如到建筑工地去担砖，挑沙，近些年到锯板厂锯板，有时也干些农活。由于生活的压力和过度的劳累，再加上年纪的增加，这些年他的身体状况有明显的下降。本来一年发二三次的癫痫病，现在每年会时不时地发作了。

从五月份起，他的病就发作过三次，最近一次是在去横店治病的途中，住在宾馆里，又病情发作，摔倒在地，导致颈椎裂开，上身基本麻木失去知觉，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

在生命弥留之际，他还有着坚强的意志，表示要活下去，病好之后还要去干活。他也惦记着弟弟和妹妹，说着说着，就流出了泪水。他是一个坚强的人，平时生活再艰苦再劳累，总不见他叫苦叫累，他也从不在别人面前流泪。他的一生很少流泪，妹妹记得只有流过两次泪，除了这一次，还有一次是在我舅母去世后，又一次病情大发作，妹妹送他到医院抢救回到家里，妹妹喂他吃饭洗脚时，他流泪了！

可惜，天不假年！呜呼，死者长已矣，存者长悲哀！愿表弟来生不再为病情所困，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活到天年！愿表弟蒋青海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

2017年7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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