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传斌：回忆我的父母亲

导读

父亲、母亲虽然离开我们已30年了，但是父母双亲的遗容永留心中。思念双亲无法用言语表迖，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我父母亲的苦和泪，想起父母亲为生活所迫劳累奔波，想起我父母亲病中的无耐……我的心如刀割一般，怎么也无法入睡。

回忆我的父母亲

文/ 湖北 熊传斌

又到中秋佳节时，每逢佳节倍思亲。

中秋节是中国传统的节日，是家人团圆的象征。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中秋节，终生伤痛的中秋节！

我的父亲生于1921年腊月初二，于1989年九月初三去世（过完中秋节后18天），享年68岁，离开人世已31年了。我的母亲生于1927年六月二十日，于1991年八月初十日去世（离中秋节仅5天），享年65岁，离开人世已29年。

山依然青，水依然淌，父母亲的恩情永刻心中。思念之情天长地久，有多少个难眠之夜，一件件往事浮现在眼前……

我的父亲兄弟姐妹8人，父亲是家中长子，自然为家里付出最多。父亲20岁成年时，我二叔只有十一、二岁，三叔只有六、七岁，细叔则还未出世，另还有四位姑姑，一共十口人过曰子。这么大一个家庭的生活要靠我祖父及我父亲来维持，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没有赚钱的门路，只能靠力气挑担赚钱养家，1946年，插完秧后，我父亲带上二叔一行十几人，一起出门做挑担生意。在团风码头，他们被国民党抓了当壮丁，我父亲及同行的所有人都向长官求情，说我二叔还是个孩子，行行好把二叔放回家报个信，那位长官总算答应了。父亲被抓走后的几个月，一家人的生活雪上加霜，祖父、祖母及全家人焦急万分、日夜盼望，特别是我的母亲，更是望眼欲穿。直到秧生谷黄的时候，有一天，我的五姑突然大声喊：“对面河堤上不是我大哥吗？我大哥回来了！”一家人喜出望外，三叔、四姑、五姑飞快跑到河堤上迎接我的父亲。过了半年多，父亲的头发、胡须好长，像个野人，头上、身上到处长满了蚤子。父亲回来还算幸运的，一起被抓去的有几人没有回来，死在外面了。

为了生存，父亲不得不继续出苦力做挑担生意，赚取微薄利润养家糊口，每天总是凌晨两、三点起来到罗田县山里挑一百多斤的货物，往返一百多里山路，回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第二天又是如此将货物挑到团风码头交易。山里没有货挑时，就到安徽六安挑盐，路上还要住宿一晚，出去、回来总是两不见天。父亲有脚痛的毛病，脚长期长疮流浓放血，走路一瘸一拐的，经常坐在路边抱着脚痛哭。可想而知，父亲吃的苦比平常人要多多少倍。

父亲身体健康有力气，脚不痛时总是走在前面，经常放下担子回转去接一下体力不支的同伴的担子。后来社会进歩，用独轮车送货物（当时人们戏称狗推车），那时家里连装货物的袋子也没有，只好用旧被套装货物，不过父亲的双肩也算是轻松了些。

我的母亲是贾庙乡小崎山人，与我父亲是姑舅表兄妹，16岁就嫁到我们熊家来。16岁，现在来说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在旧社会，女人地位低，小小年纪就要嫁人生儿育女。由于生活贫困、营养不良以及医疗不发迖，1948年和1949年出生的长兄、长姐先后夭折。1951年二月初二我的大姐出世了，取名为玉莲。到1952年，我的父亲、母亲与祖父、祖母分家（当时只有我大姐一个孩子），一家三口过小家庭生活。

1954年，我的家乡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我家仅有的一亩多稻田被洪水冲毁了。次年六月初六日，我的大哥出生后，生活更加艰难。由于没有饭吃，母亲没有奶水，大哥瘦骨如柴，所以取名“苦生”，后改名为传建。1957年，母亲又生下姐姐“水莲”。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所有的田地都收到一起成为大集体，我的父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忙着做工分、吃食堂，根本没有时间在家照看哥哥、姐姐们，只好每天用绳子将年幼的水莲姐姐捆在椅子上，绳子捆断几根。

1959年又发大洪水，河堤冲垮，良田被毁，而且那年寒潮来得早，剩下的稻谷都成了寒苞草。由于没有饭吃，水莲姐姐硬是饿死了。大人们忍饥受饿还要灾后重建。为了彻底解决洪灾问题，政府决定修建庙河水库，当时父亲在庙河水库食堂做饭，宁愿自已饿着肚子也要把饭送回家，我的母亲半路上去接，给我的大哥大姐吃（1959年，兄弟姐妹中只有我大哥、大姐，其余都没有出世），母亲自已则吃野菜、柚树皮和糠。我祖父全家生活更艰难，也是吃野菜和糠度日，经常十几天未见大米，导致难解大便，要用小木棒往外挑。

1961年九月二十三日，我二哥出生了，这时生活有所好转，有饭吃，经济及各方面都比以前要好一点，所以二哥取名叫“田生”，后改名为传松。

1963年，哥哥传江出生，可是一个多月后就夭折了。

我出生于1964年七月二十三，遇自然灾害，由于饭没吃饱，母亲一点奶水没有，只好抱上我含着眼泪到处讨奶水，每见到抱着小孩的妇女就说：给点奶水我孩子吃吧。有好心人连忙给我吃，也有人不但不给，还要给母亲一顿臭骂，母亲只有流眼泪。有时母亲同人家说好后，再叫我大姐把我抱去吃奶。讨人家的奶水吃必竟有限，只有吃粗米粉、喝粥水度日。

由于没有营养，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到我记事时，父亲早上起来做工分去了，母亲则把牛送到后山上去放草，再回家做好早饭，然后背上我到乡卫生室看病、打针，每次还买一粒糖给我吃。一分钱一粒糖，因为有糖吃，我觉得打针都不痛了。

我妹妹友莲出生在1967年十月初四，这时候生活又好了一点，虽然不那么富足，起码饭吃饱了，妹妹的童年相比之下还算幸运的，只可惜没进学堂门，没念一天书，这是妹妹一生最大的遗憾！也是全家人的遗憾！以至后来父母亲终生抱悔。

大集体年代，一家人的口粮及年终分配靠出勤记工分，工分争得多，当月粮食就分得多，为了多拿工分父亲起早贪黑，日夜忙碌，母亲也是白天出勤做工分，睌上纺线、织布、做鞋， 真正做到全家人穿戴不花钱。母亲经常是凌晨三、四点钟起来织布，晚上纺线到深夜十一、十二点，实在太困了，就倒在纺车上小睡一会再继续纺线。特别是“双抢”那段时间，大热天高温38度～40多度，起早贪黑，晚上蚊子又多还要干到十点多钟。

母亲因长期劳累，身体不是很好，我记得有一天中午十一点钟左右，母亲插完秧在回家的路上昏倒了，当时我五、六岁，在路边玩正好看见，急忙将母亲扶到家里，一进家门来不及到床上就倒在地上睡着，我用扇子使劲扇……一会儿，母亲稍微好点后，连忙起来做中饭。

母亲一生勤劳，总是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洗完衣服又去捡粪， 再回家做早饭。母亲长年养一头牛，放牛、割草每天忙碌，放牛时还要带一只筐和一根绳子，回来时挑一担，一边是一筐牛粪，一边是一捆柴，后面还牵着一头牛。

双抢时父亲每天为集体犁田、整地。有一天上午父亲牵着牛准备到田畈去犁田，不知什么原因这头牛不听话把我父亲触倒一丈多远，头、眼睛跌成重伤，后手术没做好，眼睛被眼帘遮住一大半，成了眯眼。

1969年，我父亲得了一场大病，我二叔用板车把父亲送到乡镇医院住院治疗。那时我只有五岁，由于母亲要照顾我们兄弟姐妹没有时间去看望父亲，同室的病友天天有人来看望，后来只有我大姐和大姑去看过一次。那时沒有公交车，到乡镇要靠双脚走，当时，父亲见到大姐和大姑时竟抱头痛哭，心疼她们徒步这么远。病有所好转，父亲就办理出院手续回家。父亲出院后，农闲时还是要做水库、修渠道、劈山造田、筑河堤，吃尽了苦，受尽了累。

母亲一生养育了九个孩子，流产了四个孩子，只养大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眼泪哭干了，没有休息一天。母亲生孩子后第二天就要干家务活，洗衣做饭，甚至还要割牛草，没有过一天坐月子生活，“月子里”更没有吃一个鸡蛋和一块肉。

改革开放后田地分到各家各户，我们家分得五亩多水田和两亩多旱地，全家人可高兴啦！父亲这个时候已年过60岁，仍每天在田地里干活，干劲十足。父亲经常跟我说：人来早了，社会来迟了，如果时光到退10年，一定要学好自行车，农闲时做做生意。

当时自行车是我们那里维一的交通工具。父亲经常教导我们要学做生意，还说“一年发一个生意手，十年难发种田人”。父亲一直到病倒的那一天，还到浠水县卖甘蔗，直到天黑才回家，到晚上就中风病倒了。我们兄弟三人把父亲抬到乡卫生院救治，在路上父亲还语气不清地说“不到医院去”，生怕用钱。在医院，白天我母亲照顾，晚上我去陪护，聊聊天。因我当时还未成家，父亲牵挂最多的还是我，父亲跟我说，他一生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罪，日后要为他开开路点点灯。在医院住了几天后，病情有所好转就要回家。由于当时没有降血压药，也没有钱医治，九个月后，父亲再次中风病倒离开人世。

一年半后，我的母亲也病倒了，可怜当时太穷了，没有到大医院做检查，只在乡卫生院住过几天院，于中秋节前的八月初十离开人世。母亲去世后还未出葬的那两天，我一直培在母亲身旁，我深知母亲的苦和泪，再过两天我再也见不到我的母亲。母亲生前曾对我说，她一生吃的苦、受的罪是别人不可比的，日后要为她诉诉苦，开个追悼会。由于当时太穷，父母亲离世时我没有了却他们的心愿，这事20多年来一直困绕着我。直到2013年八月初十，母亲的22年忌日时，我们兄弟姐妹几人才请了几个道士为父母亲超度亡灵，还请了哭灵的人为父母亲诉苦，终于了却父母亲的心愿。

回忆往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时而沉默思念，时而泪流满面。父亲、母亲虽然离开我们已30年了，但是父母双亲的遗容永留心中。思念双亲无法用言语表迖，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我父母亲的苦和泪，想起父母亲为生活所迫劳累奔波，想起我父母亲病中的无耐……我的心如刀割一般，怎么也无法入睡。

父母亲曾教导我们要“吃得苦中苦，做个人上人”，这句话后来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父亲、母亲您们若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您们的儿女、孙子、孙女，外孙及外孙女都没有辜负重望，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一个个都在奋力拼搏，勇往直前。如今社会进步，国家富强，老百姓生活日新月异，住的是高楼大厦，出行以车辆代步，老有所养，病有所医。

父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苦难的一生。父亲！母亲！儿子真的对不起您们，今生没有回报父母亲的养育之恩，如果有来世，我再做您们的儿子，好好尽尽孝、再报答父母亲的恩情。

父亲、母亲您们安息吧！

最后唱一首《妈妈我想你》送给在天堂的父亲、母亲：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您，我第一次哭泣为我擦干的是您……妈妈呀，妈妈我想您，您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去往天堂的路是否拥挤？妈妈您要照顾好自已，妈妈呀妈妈我想您，是您让我鼓起了勇气，我们约好了吧！约好了吧！来生在这里团聚。我们约好了吗？约好了吗？妈妈我在这里等您。

传斌写于2020年中秋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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