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母亲买年货（深度好文！！！）
我陪母亲买年货
文/咏樱
快过旧历年了，学校工会破天荒发了超市购物券给我们买年货。
母亲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我答应了。孩子走后，我选择走出婚姻，至今一直一个人。一个人最怕的是做饭，有时吃食堂，有时吃快餐。母亲心疼我，煮了好菜，总要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
吃完饭，我想起单位发的购物券，就说：妈，你年货买了没有？一会我陪你去买些年货。
正在做事的母亲听了，微微一笑，“那感情好，还没有买呢。”
母亲这些天腰疼得厉害，父亲就拿药膏给她贴。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一个非常能熬得住病痛的人。四十多岁时，她自己一个人推着三轮车上街卖板栗，结果因为胆道蛔虫发作，疼得在地上打滚。有人回来告诉父亲，父亲赶到她身边将她送进了医院。幸好治疗及时，母亲的生命没有发生意外。
这个坚忍的母亲，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在她的心中，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她自己重要。我知道自从大弟意外走后，她备受折磨。现在，我和小弟是她活着的精神支柱，她爱我们，超过爱她自己。
然而，收得太紧的爱让人呼吸困难。我和小弟都感受到这种爱的侵略性，可是又无能为力。我们都没有办法去责备一个母亲，对她说：能不能收回一些你的爱，我们不需要这么多。这种质问无疑是一种谋杀，我们都做不到。
跟母亲之间，我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们不会过分亲密，我怕身上的刺刺伤她。她常常刻意地讨好我，这种讨好让我的心备受煎熬。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她这样做。
有些时候我生自己的气，也生她的气。因为我没有办法表达我的爱和痛悔。很多时候我总是心口不一，我的心里明明是接受她的，嘴里却吐出决绝的话。
在我提议陪她去买年货的时候，她甚至表现出了受宠若惊的惊喜，因为我很少主动对她示好。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她。我不喜欢她老是提及往事。人一旦年纪大了，总是喜欢沉溺在回忆里。
她双耳几乎完全失去听力，所以她喜欢一刻不停地说话。她害怕那个无声的世界，所以用不停地说话来对抗那个安静的世界。这种话痨的状态对她身边的人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在去超市的路上，她一刻不停地对我说起她的过去。这些话其实她已经说过很多遍，可是她仍然像第一次说起一样认真。
她说自己一生很苦，在她八个月大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所以她从不记得自己的父亲长得什么样。她说，一个八个月大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呢？除了知道张嘴吃奶。
她说起自己从小要背着弟弟做饭，洗衣。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所以承担了很多的家务。
她说她的继父自己是农民出身，还要响应当时“上山下乡”的号召，把一家人带到很偏远的村庄，过很贫困的生活。那时她和她的母亲只有三条裤子，她们轮换着穿。晚上洗干净，晾一下，第二天继续穿。
她说很小的时候就被卖给一家人做童养媳，吃了不少苦。她说她的父亲在她十六岁的时候曾经想把她嫁给一个又矮又丑的拐子，幸好她的母亲反对才逃过一劫。
她说她嫁给我的父亲时才十八岁，我的父亲二十七岁，大她九岁。她说父亲在酒厂工作时很好酒，有一次喝得烂醉吐了一床。当时我正发着高烧，我的大弟患急性肾炎，身体浮肿。她一个人要照顾醉酒的父亲，又要照顾两个患病的孩子，急得只会掉眼泪。
当她说这些往事的时候，我没有插嘴。我安静地听着，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些故事一般。其实这些故事我听过很多次，只是每一次都没有走心，但是这一次，它们重重地敲击我的心脏，让我感到疼痛。
我在想，我的母亲，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怎么能够吃得下这么多的苦？
我在想，我的人生有过很顺畅的阶段，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她曾经对我寄予厚望，而我却辜负了她。
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所以她绝不让我再走她的老路，吃她吃过的苦。她竭尽全力培养我上学，竭尽全力地让我在困窘的家境里穿得齐整、体面，她想要的结果就是我过得比她好。
所以，此刻，我耐心地听她讲她的故事，听她申诉自己的委屈。我从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这次是。
到了超市，她来到卖干货的地方挑选花生和瓜子。她看看袋子上的标价，然后对超市工作人员说：你这里的价格比外面贵，要不是我女儿带我来买年货，我是不会来这里买的。这次是女儿掏钱。当她说这话的时候，她是满足的，我甚至觉得她有些炫耀。
在挑选目鱼干的时候，她悄声问我：女儿，你的卡够用吗？这个目鱼干很贵。我说：你放心买，不要考虑钱够不够。她听了，长吁一口气说：够就好。
挑选好年货，我们一起走到收银台。她问收银员一共多少钱，当收银员说两百多元的时候，她自语到：这几样东西就这么贵啊，现在的钱真是不经用啊。
我笑了一笑，没有说话。我们一起走出超市，我接过母亲手里的一个袋子，把母亲一直送到楼下。母亲问我要不要上去坐坐，我说不了。
母亲看到我买了一辆新电动车，说了一句：买一辆车也好，方便，路上小心一些。我回应了一句：好的，你放心。
当我转身推车走出院子的时候，我感觉母亲的目光还跟在我的身后。
（图片来自网络）
个人简介：
咏樱，真名黄勇英，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中国新归来诗人。现代诗歌文化艺术主编，诗意神州平台主编。已出版散文集《带爱上路》，诗集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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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杨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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